1034、問責(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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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什麼?”小淩目色淡漠,掃向小烏,“我沒那種癖好。”

小烏聞言,麵露無奈狀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一旁的小孫則微笑著說道:“小淩,你不會沒看出來吧?那小青衣不過是個假小子。”

小淩不禁一怔。

這時,伏劍拍了拍桌,三個少年立即斂神肅容,就聽他說道:“這叫‘第一眼印象’,你們都要學著點。要觀察一個人的臉,有時候隻有腦中一片空白時,才能一眼看到事物的本體,等到第二眼時,有了第一眼看到的影子作為基礎,這種感知反而不明顯了。”

在座三個少年又陷入了沉默思索之中。

伏劍則看向小淩,又道:“記住你今天的所見,也許以後真能用到。”

能讓伏劍師叔覺著有用的東西,多半與殺人有關,看著小淩點頭認真記下了伏劍師叔的話,小孫和小烏放在桌下膝上的手不禁抖了抖。

伏劍沒有看見這一幕,如果他想看,一定不會看漏,隻是因為他在剛才那句話說完之後,人已經起身出了船篷。

站在船頭,他向著茶棚所在的那個方向沉默看了良久,心中暗道:“不知道我留下的禮物,她們會不會領受呢?”

……

沙岸上,茶鋪老板等了良久,也不見那四個武館弟子回來,他看了一眼桌腿旁靠著的四把黑傘,又看了看圍在炭火盆旁,已經開始在流鼻涕的四個年輕客人,他想了想,還是打消了心中的某個念頭。

盆中炭火漸漸弱了,茶棚外頭的雨,終於也下得小了許多,天上的雲漸漸也薄了,茶鋪老板讓夥計們開始著手收拾東西,隻是他還猶豫著一件事,是自己將那幾把傘帶回,然後找機會送回去,還是就放在原地,等那些人自己回來拿?

他們要真是武館弟子就好了,可自己一時又無法辨準了,回想那個年輕人不太友善的神情,茶鋪老板真正猶豫的問題,是自己要怎麼做才能不得罪人。

就在這時,他看見不遠處駛來一輛馬車,並未行近就停住了,車上走下來一名女子,撐著傘,正是要往茶鋪走來。

天降大雨的沙岸上,除了來回次數更稀疏的巡案兵士,就再沒有什麼人影了,這輛車、這個人的出現,很快引起茶鋪中人的注意。

“是白桃姐姐。”莫葉第一個認出那名撐傘女子,臉上很自然的現出欣喜笑容。

葉府大丫鬟小玉也開口道:“宋宅的人來了。”

小丫在一旁附庸:“我們府上的人怎麼那麼慢?”

葉諾諾沒有說話,但心中已浮現一絲孤獨的感覺。這種情況要是擱在以前,爹爹雖然嚴厲,但他肯定是第一個趕過來接她的人。

然而今天……強烈的反差感,讓葉諾諾心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是被家人拋棄了的孩子。

宋宅與葉府的來往還不算密切,所以也沒有關注到葉府那邊發生的事,隻是注意到自家的莫葉去了海邊,幾個時辰後,大量京都居民都回城了,還不見她回來,阮洛從金家的海鼎軒回來後,得知這個情況的他有些不放心,便忍不住還是來海邊尋找。

果然,讓她在大棚子下找到了莫葉,另外,還看見了葉家小姐和她的兩個丫鬟。

白桃感覺有些意外,待她看清她們各自身上還都裹著一張桌布,不禁又心生憐惜。看得出,桌布是茶鋪提供的,她們的頭發雖然已經被炭火烤幹,但之前肯定是淋了雨,還好這茶鋪一直沒走,也能看出他們是有心幫忙,白桃連忙向茶鋪老板道謝。

簡單交流了幾句,白桃就要領著幾人回馬車上,但到了臨走時,她才明白莫葉一行四人逗留在這兒走不了的真正原因。

看著她們手裏隻能一把骨架的傘,白桃的目光不自覺的掃向一旁桌上那四把黑色布傘——在此時的這種大雨環境裏,它們實在是太惹眼了。

聽那茶鋪老板的解釋,白桃也知道了,那是別的茶客落下的,不過這樣以來她又很是疑惑:在下雨天,還會有人把隨身帶著的傘都遺落了?

聽了茶鋪老板後頭的解釋,白桃又詢問了那幾個客人離開的大致時間,她猶豫了一下,忽然有了借傘的念頭。

不等她把這想法說出口,白桃的注意力又轉向別處,因為她看見馬車上又下來一個人,在她與茶鋪老板交談的過程裏,那個人已經撐傘快走過來了。

為了接莫葉回去,從宋宅出來的,還能有誰?

馬車與茶棚之間那段並不遠的距離,待阮洛走完,足下鞋襪已經濕透。

莫葉臉上流露出驚訝神情。

白桃則有些緊張起來,望著阮洛急道:“阮大哥,不是讓你隻等在車內嗎?”

葉諾諾也想起來了,這位她剛認了沒多久的義兄,之前病才剛好呢!她不禁也是臉色微驚。

阮洛看著茶棚下炭盆旁四個裹著桌布的少女,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於白桃的擔憂,他隻擺了擺手,輕鬆說道:“不礙事,倒是你們,再不走,那馬車裏也坐不得人了。”

阮洛說的一種情況,白桃也了解。她與阮洛同乘而來,剛剛出城那會兒,雨下得最大,已經快有些沁過車頂了。此時雨雖然小了些,但馬車也經不得在雨中久耗了。

但是思及不走的原因,白桃又遲疑起來。

阮洛也已經發現“傘的問題”,不僅是莫葉這邊,同時也包括了那四把黑傘。

他又環顧茶鋪裏的幾人,見到的多是猶豫神情,他也如白桃剛才那樣,問了店家那幾位客人離開的時間和去向,隨後也猶豫起來。

不過,他的這種情緒並不空泛,是衝著決定而去,而在片刻之後,他做出了決定,直接開口對那茶鋪老板說道:“店家,在下要借用這四把傘,如果那幾位客人回來找,勞駕您轉告一聲,傘在京都宋榮輝老宅。如果他們沒有回來,在下事後也會差人奉重金償報,請店家放心。”

聽眼前這身材偏瘦、但眸子清明的年輕人說出了一個名字,茶鋪老板微微動容,不禁將眼前這人仔細打量了一番,隨即訝然道:“莫非閣下就是宋老爺的外甥……阮洛阮公子?”

“不敢當,正是阮某。”阮洛不留痕跡的仔細觀察了眼前這中年男子幾眼,對他的實際年齡稍微有了點估量,旋即揖手又道:“看來今天是巧逢行內前輩,晚生向前輩問好。”

茶鋪老板笑容滿麵,也是一揖手,含笑說道:“在下姓餘,單名一個‘用’字,阮公子別跟於某太客氣了,若論過往,還對虧宋老爺提攜,否則我於家茶鋪的生意早虧完了,隻可惜世事無常……”說到最後,餘用的神情忽然一黯,提及宋老爺猝死他鄉,他眼中竟也流露出幾分真實惋惜之情。

阮洛垂眸歎了口氣,然後抬眸看向餘用,認真說道:“作為全國商人的領首代表,京商必須團結,且要涉及多方麵商貿,這也是當今陛下主持支持的事業。餘家茶鋪在京都建立營業的時間,跨過兩朝,比晚生的年紀還長,這樣的老店必須得到保留,舅父生前做過的事,晚生也必會繼承下去,今後前輩若有要用得上晚生的地方,盡可說出來。”

餘用聞言不禁眼中一熱。

不管他老餘家以後會不會有需要求人的時候,也不管阮洛的話中,有沒有客套話的成分,他能毫不猶豫的說出這番話,憑倚的道理還這麼硬朗,這種氣勢已然促成,令餘用內心一振。

餘老板雖然隻是一個小茶館的老板,家業不大,但他絕對是京都本地商人中資曆可以排上輩分的人,對於阮洛的話,很快能心生一種共鳴。

“對,京商必須團結。”餘老板點了點頭,眼中笑意漸收,也流露出極認真的神情,“餘某曾有機會與金老板一晤,早從他那兒得知,他有一個極好的幫手,恰好又是宋老板的外甥。今日得見阮公子真容,確如金老板所言,大義銘心,思達誌遠,前途無可限量。”

餘老板是真心誠意說出這一番話,卻不料侍立在阮洛身旁的白桃已經看不下去了,心裏一急,一瓢冷水潑了過來:“那餘老板可曾聽金老板說過,阮公子在外郡休養三年,前幾天才剛回的京都?”

白桃在心急的同時,說話還是留了一分心思。餘老板先是一怔,旋即也聽出了白桃話裏的實意,他雖然真是沒有從金老板那兒得知這消息,此時也有些看出來了,阮洛略有體虛的症狀。

於是他立即結束了剛才的寒暄,話頭急轉,說道:“阮公子,你盡管把這傘拿去用,我老餘家門戶雖不大,但還不是連這種小事都擔不起。”

他話語微頓,又有些尷尬地道:“小鋪器具還是簡劣了些,幾位小姐如果不嫌棄,著桌布還是先披著吧,總能稍微暖和些。”

阮洛看了一眼炭火盆旁清涕直流的幾個姑娘,雖然餘老板話頭轉得急,但他也沒有再遲疑,揖手致謝,然後就去取那四把黑傘。

傘握在手,阮洛才清晰的感受到,這黑色布傘比自己手中撐的竹骨油紙傘沉得可不止三分。

阮洛把自己的傘給了莫葉,然後撐開一把黑布傘,望向葉諾諾,麵上略含歉意:“沒有考慮到你們也可能在這兒,車上也隻備了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