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3、春上北朝(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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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他心中已經充滿震驚情緒。他早有耳聞,當今皇帝本身練就了不俗的武藝,外加上他早些年在北邊結拜的兩個義弟之一,正是今時今日名震武林的武神,有此旁人難以羨得的極佳環境,當今皇帝的一身武藝不但沒有因為操勞社稷才耽擱,還有逐年漸漲的勢頭!

在今日之前,阿桐都未設想過,竟有這麼一天,自己會與南昭的新君並肩禦敵。而這件足矣令他銘記一生的事情,還真就在今天發生了。

除此之外,他還見到了皇帝陛下極少顯露的、近乎狂暴的武功!

當王熾的雙掌伏貼地覆在了那根釘滿密密麻麻尖銳暗器的粗壯樓柱上時,阿桐已經感受到了他身上隱隱約約有一絲氣流微微顫動。

但對於沒有一點武功底子的阮洛來說,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隻親眼看見那兩個勇猛衝出去的近衛突然倒在了半途。

他在心底裏能對此給出的解釋是:那兩個近衛一定是不慎被暗器所傷——麵對那麼密集的暗器投擲而來,這似乎是難以避過的結局——然而他此時隻想著,能用什麼辦法將那兩個近衛救回來。也許經過及時包紮,阻止傷口繼續失血,這兩人還能活下來。

然而對於沒有一絲武功傍身的阮洛而言,他在那群刺客眼裏仿佛剛開始學走路的稚童,他無力多邁出一步。

在這一刻,他深切的體會到,所謂聖賢書,所謂金銀財物,其實是多麼無力的東西。在平穩的時局中,尚且常有倚強淩弱的事情發生,而在不講究固定規則的環境中,誰的拳頭最硬誰說了算的特性表現得更為突出。

就在阮洛的心快要急的堵到嗓子眼上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身旁的王熾似乎沉吼了一聲,覆在樓柱上的手掌先是微微開合,然後猛然朝柱體拍去!

“嘭—”

仿佛有一股雄渾如海潮拍岸的力量灌入樓柱中,再循著筆直的柱體遊移至地下,這股力量仿佛活物一樣在柱體內竄動起來,與此同時,密密麻麻釘在柱體上的那些尖銳暗器開始顫抖輕晃。

這樣的柱顫與地顫隻持續了一個瞬息,王熾平整的雙肩猛地一繃,腦後黑發無風而動,掌下柱體停止了顫動,卻開始發出“咯咯吱吱”的駁裂之聲!

在兩個近衛忽然倒地之後,那些剛剛被迫得遠了些的黑衣蒙麵刺客們漸漸又欺近過來。然而當他們看見那根在王熾掌下顫抖的粗壯樓柱,他們當中有個別人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但他們的這種因從事了特殊職業而錘煉得非常敏感的觀察力,在王熾忽然暴起的殺招下,還是顯得慢了些。

當王熾手掌下的樓柱停止顫抖時,他掌心聚力的起勢便完成了,而當他雙肩一振,便是這股氣勢軒然向外奔突而去的開端。這股勁氣像一根根的絲線,拴纏了釘在樓柱上的那些尖銳暗器,帶著力道之主的意願,向著它們之前射來的方向倒退著擊射而回!

“叮!叮!叮!叮!”

分不清有多少那種尖銳的暗器如煙花般自那破敗的樓柱身上綻開,撞到地上、撞上屋頂、撞破窗欞、撞穿幾個黑衣蒙麵刺客的胸口……

樓柱上密密麻麻釘著的暗器不是一次打上去的,而是經過了之前刺客們的數番投射累積所成,但此時王熾隻用一掌便將它們全部震射了回去。此時從樓柱上擊射回去的暗器,更是剛才射來時密集度的數倍!

剛才王熾等人在遭遇刺客們瘋狂投擲暗器飛鏢的時候,全靠著有兩根粗壯的樓柱擋一擋,但此時這些刺客以為柱子後的人殺手鐧用盡,兩個最強的近衛也都被解決了,便有了片刻的疏於防備。他們坦然欺近,卻被王熾抓住這個間隙施以雷霆手段,暴起殺招,那些黑衣蒙麵的刺客頓時成了離飛鏢暗器最近的靶子。

“噗!噗!”

既是利器刺入軀體發出的鈍音,也是血水自喉口噴出的聲音,本來是向王熾這邊欺近的刺客裏,行在最前麵的兩個人結局最淒慘。跳進了這樣的鏢雨中,幾乎沒有死角地被射成了刺蝟。這三個刺客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像三個承載了太多飛鏢而失去平衡地投鏢架子,筆直向後倒去。

走在這三人後頭的五個人雖然介於活人盾牌在前略擋了擋,所以他們沒有被直接射爛前胸,但他們每個人身上至少實挨了六、七支鋒利的鏢刺,血水四濺,以這六、七個閘口一同開放的速度看來,他們也沒法再多活半個時辰。

而走在最後麵的兩個刺客,其中一人與走在前麵的刺客著裝一致,但他的身法明顯比其他刺客要敏捷許多,並且在危險襲來時,他的出手異常狠辣果決。看見密集飛來的鏢刺因為距離太近致使自己避無可避,此人直接就探出一掌,五指如勾,緊緊扣住了他身前那個刺客的後背心,將其拉近自己身前,以求能夠擋得嚴密些。

但王熾的內裏修為之強,遠遠超過了這個狠手刺客的估算,外加上那彈射回去的鏢刺過於密集,有幾枚鏢刺幾乎排成一條直線陸續而至,竟將那個被人當做了肉盾的刺客胸口擊穿!

鏢刺透體陸續而至,哪怕有肉盾緩衝了一下來勢,終是隻能解一時之難。不需多久,躲避在肉盾後的人胸口便多了幾枚鋒利的小刺!

這個狠手刺客因為及時抓活人替自己擋鏢,雖然最終還是沒有避開的遭了幾刺,但這幾刺多多少少受他攔在身前那人阻了些力道,待到刺入他的胸口時,多數沒有達到切斷心脈的深度,如能及時止血,命還是能保得住的。

但他著實也傷得夠嗆,不養個十天半月,怕是沒法自由活動了。

王熾振掌一揮,即叫這群刺客幾近全部隕滅,除了因為他借了那些鏢刺的便宜,還因為他的武道修為的確強大到了某種可怖的程度,令那些刺客完全無法估量,故而沒能心存足夠的警惕,將閃避的最佳距離給疏失掉了。

王熾甫一顯露武功,在場諸人幾乎全被驚到。四處亂飛的鏢刺終有靜時,場間所有的刺客經著這樣一股刃風刺雨的清掃,幾近全部被打折伏地。對於王熾等人而言,此時場間危機也頓時消停了。

阮洛一直心係著那兩個剛才突然倒地不起的近衛,時刻想著要盡快把他們救起,他雖然也吃驚於王熾的武功,但他本身不懂武道為何物,驚也隻是驚於一個表象,並未太久的沉浸在這種情緒中。

石坪上現在四處掛著鏢刺,血跡斑斑,看著頗為瘮人,但好在那些刺客已然全部被製服,阮洛凝了凝神,便要向數步外躺在地上一直沒有動過的兩個近衛跑去。

“不可!”

阮洛的前腳才將將邁出去了半步,他的背後就有一隻手伸出,將他扣住。

他一個趔趄回轉過身,一隻手下意識裏朝那根樓柱子扶去,卻陡然扶了個空。因為當他的手指尖才剛剛觸到那粗壯的樓柱,那柱子居然就陷進去了一個窟窿!而隨著他的整個手掌探入到樓柱之中,那樓柱居然就像沙塑的塔被人橫來一棍子,細細簌簌就變成了碎渣塌了下去!

不知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也不知是由一種如何可怕的力量所迫,這麼粗的樓柱居然從裏向外的粉碎掉了!

隨著樓柱的粉化,這家茶舍二樓觀景探台下的支撐力沒有了,已經被那雷火丸炸出的詭怪小火苗燒出幾個大窟窿的觀景台頓時一角傾斜,從頭頂上壓了下來。

阿桐已經顧不得什麼規矩了,直直伸出一手,先抓向了自家護主阮洛的衣領,便將他朝外拽。

但等到他拽著阮洛逃離火場後,他突然驚覺,那位武道功底極為厚實的皇帝陛下居然如同在人間蒸發了一般,失去了蹤跡?阿桐下意識朝他們剛才待過的地方看去,就見那兒已經變成一片廢墟。整個茶舍的半闕都塌倒下來,連著那些被鏢刺射死的刺客屍體也都被掩埋了一大半進去。

他心頭狂跳,緊接著又朝同伴阿平待過的鄰柱看去,就見那根柱子雖然還能立著,但柱頂也已起火,看來是撐不了一會兒了。至於原本避身在那根粗樓柱後頭的阿平……此時他竟也不知去了何處!

阿桐的視線重新落回到剛才自己待過、此時已經成為一對廢墟的地方,嘴上一個字也未說,心卻已經涼了半截。

阮洛已經朝那廢墟衝了過去,半蹲在廢墟前,他就以一雙肉掌似瘋狂了般的在冒著火星子的焦黑建築渣滓裏翻了起來。

阿桐沒有別的選擇,當然會緊跟著過去幫忙。然而他才剛邁出兩步,還沒來得及在阮洛身旁站定,他就忽然聽到一個有些尖銳刺耳的聲音傳來:“就憑你們這種速度,等到把他們兩個扒找出來,估計裏頭的人都快給燜熟了吧?嘻嘻!嘻嘻!不如讓我送你們兩個一起去,你們六個人一起來也一起走,鬼道上搭個伴,也不會太寂寞……”

那尖細嗓音在說到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字時,刻意地將聲線拉得極長,仿佛將這個發音並不細的字硬生生給拉細了,試圖以此割破聽到此話的人薄弱的耳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