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無間(2 / 3)

伍書淡淡地說道:“這是我的事,你也別多問了。”

這好像是程戌剛才也說過的話。

程戌聞言歎息道:“我有些後悔剛才幫你,或者我應該等一會兒再出手,讓你們先互相折騰折騰。”

伍書對自己的事不置一詞,隻慢慢開口說道:“陛下命你巡視街區,你卻放走了那個女子,這是你的失職。”

“你且夠了吧。”程戌貌似煩惱的仰天感慨一聲,然後一隻手擱在了身旁伍書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道:“我不問你的事了,但你要請我吃飯,剛才怎麼說我還是幫了你一點吧?你不知道,我可是餓著幫你幹活呐。”

伍書遲疑了一下,他心裏還記著剛才的事情,但很快他還是朝身旁的人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建議。

程戌臉上重現一貫輕鬆的笑容,擱在伍書肩膀上的手抬起,將衣袖抖長了些,拂過伍書一側削瘦的臉龐。雖然已經習慣了身邊存在這個容易胡鬧的家夥,但伍書還是在那截綢布袖子拂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偏了一下臉。

不過,他很快就看見了程戌刻意在他眼前擺開的那半截袖子,上等綢布上有幾滴血痕,顯然是從他臉上擦過去的。

伍書微微一怔,很快也想起來,應該是在鉗製那個戳心自殺的殺手時,離得太近,被其心血濺到。明白了程戌的舉止用意,伍書也難得勾了一下唇角,他這笑意多少沾染了程戌的一些習慣。

在伍書與程戌二人離開那條橫躺了四具死屍的潮濕巷道後,待那幾個清掃的人做完本職工作,也拖著改扮成垃圾車的運屍車離開,他們背後方向的巷道另外一端,忽然閃身出現一個人影。

此人長得有些矮,個頭也比較單薄,乍然一看,誤似女子,但從正麵看他,則明明白白是一個男子。

這個男子約摸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他行走的動作很輕靈,看來頗有些縱躍功夫的底子,但他的臉色看上去又有些不太健康的蒼白,似乎是在不久之前才患了一場大病。

這個人與伍書一樣,也是四組的。準確地說,這個人本來是四組外派組成員,但他既然在幾個月前因為患病而被召回京中休養,此後很可能留在四組駐京部,那麼他也可能在不久之後成為伍書的屬下。

然而他在剛才卻一直隻是旁觀伍書與那幾個蒙麵殺手周旋,直到後來程戌跳了出來幫忙,他也沒有現身的意思。

在幾個月之前,他一直活動在北雁,在回京後的這幾個月裏,他一直留在統領府給統領大人做侍劍人,與慣常晝伏夜出的伍書極少碰麵。隻是幾個月裏少有的幾次碰麵,還不足以令伍書熟悉此人的武功路數,同樣的,這個人對伍書的武功路數也不能熟知多少。

所以在最近的幾個月裏,他一直在抓緊時間,尋找機會,觀察伍書的出手。

但這件事計劃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非常難。

因為伍書的出手非常少見,至於他飛簷走壁的武功,則是這個跟蹤他的人也早已掌握了的,不需要再鑽研。

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剛才,還是讓他看清了伍書出手的真正細節。

天時地利全都掌握,他藏身在巷道一頭的那個角度,就見伍書袖中一縷銀絲如蛇竄一般投出,已經無法用語句來形容那速度,站在他對麵的那個蒙麵人才揮至半空中的刀就脫離了掌控,飛出兩步開外。

如果不是因為他所站的角度恰當,他或許要跟那丟刀蒙麵人一樣,覺得手裏的刀被“撬走”是碰上了鬼怪的力量。

但天意總算是讓他在今夜行動的前一刻看見了,還不算太遲,讓他看清那不是虛無的力量所至,那力量來自伍書藏在窄口衣袖裏的一枚機簧,他總算有了一點時間思索破解之道。

剛才在刀具飛出後的下一刻,那個丟了刀的蒙麵人就被那一縷銀絲如織蠶繭一樣束成一個直筒。那人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逐漸轉為恐慌,他沒有再猶豫,繃緊腮幫子似乎在口中嚼了什麼,緊接著口鼻裏就淌出了深色的血。

在榮術看來,毒牙的安置已不是傳奇,倒是伍書袖裏藏的那縷銀絲才是傳奇。

與程戌那一端看來一樣,伍書這邊對陣的兩個蒙麵殺手裏,第二個人看著第一個人詭異受縛然後自殺的過程後,立即也意識到了什麼。他開始揮刀猛然砍向麵前的空曠處,然而他的刀雖然幸運地砍到了那根銀絲,卻未能將其砍斷,反而被那銀絲的韌勁彈開了數寸。

之後的事情如何變化,似乎就不具有懸念了,這種事情,榮術在別的環境別的殺手那裏見過多回了。

榮術現在滿心都在想著,那束銀絲到底是什麼物質?身為四組成員,他也算是一個頗有些資曆的舊人了。雖然他早些年多是在北雁境內活動,對四組駐京部的事情了解得不夠細膩,但有一些大的隱秘,他還是知道的。

他懷疑伍書手裏的那東西,正是十多年前傳言於世的天降神器。

據說這東西可以伸縮自如,有了這東西,哪怕數百丈高的城牆都可以攀越。除此之外,這東西的遠距離投擲力也是相當可怕,哪怕相距數十米,要以貫穿類傷口取人性命也不是難事。

這個東西的體積非常小,甚至比一枚菱角暗器還要小一點。這東西是個四四方方的樣子,四向開四口,各有其能。

傳言這東西世間隻有一個,並且這唯一的一個已經因為過度使用而永久損壞掉了,這也就是說,這種神器的力量也是有限、會枯竭的。

但四組核心成員都知道,這東西實際上有兩個。

其中一個的確已經失去效用,如今就放在統領府那間黑屋子裏,被人打開作為標本,等待鑄器大師鐵狂的仿造複製。

至於另一個小盒子的去向,說法則有些含糊,最可靠的說法是可能在兩個人手裏,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統領大人。但不論這二者哪一個才是最準確的,總不會是在伍書手裏吧?

但轉念一想,這也不是全無可能。

皇帝住在宮中,本來就是深居簡出,外有重重城樓,內有數千羽林衛行走巡視,身邊還長侍幾名大內高手片刻不離,有沒有那個盒子,對於他的安全問題來說,好像也沒什麼。當今天子是從北疆打過來的,自己的武功也不算弱。

至於統領大人,他雖然身在官場,但不論是廟堂之高還是江湖之遠,早已給他封了武神尊號。他憑著體質上的天生異秉登上武道極致,若是他剛才麵對那兩個蒙麵殺手,可以說不用那黑色特殊質地的手套,也能徒手粉碎幾把鐵刀。

他要不要那盒子,對於他的人身安全而言,輕重關係就更微渺了。

可即便用了這個排除法,也不能得出有力的證據證明,這個盒子有被伍書得到的必要。

王熾不是一直想摸透北雁軍方的機密麼?這個東西應該交給四組外駐在北雁的分組,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但它卻一直留在京都……這或許說明,京中有一個在王熾看來,比北雁軍方機密更為重要的事或人,需要借用此物的特殊力量進行看護。

那麼這個事或人,又是什麼事、什麼人呢?

這個事或者人,好像出自那個掛著“宋宅”匾額的巨宅中。憑榮術的眼光看來,這個宅子的建築結構超過了民宅的需求,已經接近於統領府的建製了,並且撥開表皮看其內在框架,隻要安排人手得當,這所宅子已經具備自我守衛的工事了。

離開了那條巷道,榮術步入了一條較為繁華的街市,他習慣在嘈雜的環境中思考。

而當他剛剛思及宋宅這個外是民宅、內裏卻極具有玄妙的地方時,他忽然嗅到一股異味,就見眼前忽然躥近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

倒不是嫌眼前之人是多麼的髒臭,隻是因為做了這麼多年的諜探事務,榮術早有一種生人勿近的警惕自覺心,哪怕站在眼前的是本國的人,是一個明顯正準備行乞討之事的苦命孩子。榮術在與這孩子即將擦上衣邊的前一刻及時站住了腳步,在倒退了一步的同時,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將眼前這個小乞丐的眼神肢體審視了一遍,不難發現這是一個帶著事兒來的乞丐。

這可不太多見。

在迎著榮術盯過來的目光時,小乞丐明顯眼神瑟縮了一下,但腹中饑餓滾滾又提醒著他,如果乖乖按剛才那個擄走他的人叮囑的那樣去做,他今晚不但不用吃餿了的餅,很可能還能吃上一頓香噴噴的鹵肉麵。

反正又不是什麼難事,總比在東市乙十三鋪位的肉攤子上偷一刀肥膘要容易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