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葉正名漸斂笑意,平靜說道。
伍書亦平靜說道:“是我。”
伍書擁有的那半張充滿古怪意味的臉龐,讓他不擅長表達微笑這種溫和情緒。麵對葉正名的微笑,他隻是眼中流露出一縷暖意,但這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很濃厚的欣喜意味地表達了。
在葉正名的女兒眼中,這疑似老熟人的兩個大人之間地寒暄,隻在這兩句簡短得不能稱為句子的詞彙裏暫停。
葉正名的目色裏已經沒有了之前對女兒的怒火,也沒有賦閑在家幾天培養出的閑散之意,他的雙眸亮了起來,凝聚著嚴肅而認真意味的目光落在伍書懷中的女孩兒身上,很快注意到她的嘴角和前襟上的點滴殷紅,他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來。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多說,隻是簡略說了一句話:“跟我來。”
葉正名的女兒看著急步走在前頭,轉而向後宅行去的兩人,她怔了怔後,也急忙跟著向後宅行去。
……
京都是昭國商城中排行第二的繁華都城,然而無論環城商道和沿海港口每天要出入多少貨物,無論四方城門每天要通過多少人流,也不論商人與百姓之間每天要進行多少活銀的流通、以及朝廷可以因此收入多少稅收入庫,這座都城的繁華與喧囂似乎絲毫渲染不到城南那片竹林的安寧之中。
都城環繞守護的境域之內,是不可能存在高山占地的,然而這片竹林卻倚靠著一座大山,一座巨大的垃圾堆成的山。這片竹林還靠在一處擁有磅礴水資源的未名湖旁,隻是這湖裏的水常年幽綠,也不知道飲用後會不會慢慢被毒死。
或許便是因為擁有這樣兩大奇特的倚靠,才使得都城裏沒有誰願意靠近這邊做生意,甚至連住都不願意住得離這裏太近。除了窮苦以極的貧民和一些流浪乞丐願意在靠近這邊的範圍簡單安個家,便隻有清修簡出、淡泊生死的僧人才會願意長久呆在這兒吧?
或許這些僧人在竹林裏駐廟,還有尋常人不知曉的更深層原因,可至少大家目前都認為原因就是這樣的簡單但不可撼動,因為他們在許多方麵願意放下別人不願放下的東西,才讓他們能完全掌握了竹林間這所小廟的安寧。
然而安靜的小廟氛圍卻因為一位客人今天的到來而起了波瀾。
一間置於小廟緊湊建築深處的安靜禪房,在一位素衣僧和一名青衫客的前後步入後不久,裏頭忽然爆發出近似爭吵的聲音來。
“不過是讓你拔支簽,這還需要別人去替你嗎?”
“你自己都不信簽卜,又為何強加在我身上?”
素淨的禪房裏除擺了一張硬木板床,就隻有床頭還擱有一張矮案,禪房的主人似乎連在屋內放一把凳子都覺得多餘。麵對麵席地而坐的岑遲和僧人溪心在沉默許久後忽然同時開口,語氣裏都斂著些火氣。
在這一刻,岑遲絲毫沒有了平時的好脾氣,溪心也頓失一個僧人該有的寧靜心態。不過這一幕也隻有他們兩個人能看見,就如他們原本的同門之誼絕不會讓旁人知道的那般隱秘。
兩人在同時說完一句話後,又同時閉上了嘴,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似乎在入廟後會麵以來,兩人就都在默契地打啞謎,但這默契隻是體現在形式上,若敞開來說心裏話。兩人相互間對對方似乎都心存慍意。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繃緊的安靜氛圍才被溪心的一聲歎息打破。他緩緩開口道:“他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城中嚴查期間,你急著來這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