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媽記得剛才在宅中傳開的那道二皇子留下的口諭,此時見口諭所托的人就站在眼前近處,言語如此溫和,兩位大媽心頭稍鬆,剛剛站起的身形趔趄起來。
阮洛目色一動,掃向跪在兩位大媽左右的兩個家丁,麵色一肅,命令道:“你們兩個起來,扶著這兩位大娘先回屋休息。”
有人自覺站起身,依言而行。但兩位大媽在走之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阮公子,您知不知道我家老爺現在如何了?我們所有人都很擔心,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可又放心不下,才隻好跪在這兒。”
另一位大媽接著補充了一句:“剛才二殿下來了,我們進不得老爺的房間,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但又揪心得狠,所以……隻有這樣,我們才能離老爺最近。”
兩位大媽話語略顯淩亂,其實都是在重複著一個問題,阮洛卻能從這樣的話語中,聽出她們急迫的情緒,人群裏,也已經有人在她們的聲音落下時,沉聲附和起來。
阮洛衝人群揚起手,待所有人安靜下來,他才平靜地一字一句說道:“你們現在更要保持鎮定,剛才皇子殿下已經留了一位禦醫在府上,還有幾名大內侍衛,問題應該不大。倘若真有什麼問題,他們肯定能最快找來幫手。”
人群裏傳出幾聲歎息,又有一人出聲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夠見一見老爺?”
這種情況要是擱在尋常宅戶人家,家主若生病了,哪還是一個仆役說想見就見的,但阮洛在親眼看著這群人在雨中長跪,已足足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在他心裏,這群人便不再是一般意義上的仆役了。
阮洛臉上略現遲疑神情,先隻是道:“你們先起來。”
眾人終於陸續起身,在冷雨裏跪了那麼久,許多人剛一起身,都有了踉蹌姿態。
阮洛望著這群人,忍不住想感歎一聲,但末了還是用深吸一口氣取代了之前那個不太積極的舉動,然後正目揚聲說道:“大家服侍葉醫師已有些年頭,應該有些見識,明白治病的根本,還是在於醫術和藥材,而不是祈禱神靈。而我想說,你們與其期盼飄渺的天意,不如做些實際的行動。”
一個仆人忽然出聲道:“小的知道,剛才皇子殿下留了口諭,把葉府的事都交給阮公子您了,所以您一定有辦法,我們大家也正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需要一個拿主意的人。阮公子,你有什麼好辦法,盡管吩咐,我們一定會照做。”
這算是鼓舞士氣的一句話了,此話一出,所有人也才真正開始重視一個問題,將阮洛當成了葉家暫定的主人。
人群裏,那個仆役的話音剛落下,很快就得到其他仆役地聲援。
其他人或許沒有打頭開口那個人的膽量和口才,支持的聲音許多都是含糊著的濁音,大多聽不出是在說什麼,然而從所有人的目光所指以及眼中神情裏可以看出,此時他們已經將主持葉府事務的權杖交給了阮洛。
無人特意指引,隻是他們中間的一個人提了一句,這種同聲合氣的信任轉向,除了因為仆人之間相互團結,還因為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為之團結的目的:一切為了葉府,一切為了老爺。
站在屋簷下的小玉默默舒了口氣,因為她心裏的想法,其實與這些無助又慌亂的仆人很接近。
阮洛轉身走回屋簷下,站在地勢稍高於庭院地麵一些的石階上,他才方便看清在場所有人臉上的情緒,才好斟酌合適於他們的回答,至少讓他們先安心境。
在轉身的時候,他也默默舒了口氣。
當波折到來,這些府中仆役、傭人或許做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事,或許他們的職務使他們已經養成聽從指派的被動思維模式,但像葉府裏這群仆役一樣,雖然亂,卻沒散,已經是這類人能擁有的很珍貴的一種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