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住了。”陳酒認真點頭許諾。
直到今天,聽林杉主動言及他的師門學派,說到那些苛刻的規矩,比前幾天老藥師廖世透露的那些信息更為仔細,陳酒才深切明白,為什麼這個學派如此低調,幾乎全然隱世。
若非如此,一代隻納兩個弟子,是很容易斷代的。
但這個時運悠遠的學派一直能以此規矩延續了數百年,即是沉默著卻以最具說服力的方式證明,這種規矩是有可取之處的,並且這種規矩絕難有絲毫被扭轉改變的可能。
雖然她現在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北籬學派不多招弟子,同屆弟子永遠隻限定兩個人。
但她隻需要清楚一件事,足矣讓她守諾於林杉。關於這條規定,若讓有心之人獲取,林杉與他那個久不見蹤跡的師弟就可能會有危險。而如果林杉剛才所說的那個“秘密”被泄露,那麼連帶著他那位師兄,恐怕更是難逃災厄。
然而她並不知道,林杉言及的“秘密”二字,除了包含她推敲所得的這些,還真的兼含另一重隱秘。不過,還好她尚未想到這麼多,否則她心裏燃起疑惑,林杉卻未必肯繼續解答,徒增心頭困擾。
……
懷揣悠閑心情行走在寬而直的杏杉道上,從較為寧靜的一端開始,行走過遊人密集駐步的中段,再行至遊人又漸漸稀疏起來的另一端,石乙忽然心生一種感慨:腳下這條路就似人生,最豐富多彩的經曆大多聚集於中間,初生的懵懂以及垂暮時的蕭索就如人生的兩端,孤獨未必是苦,也可以是一種寧和的態度。
石乙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主要還是因為自己那近同被續借了一樣的命運。闖過那處人生斷點,命運似乎給了他一份厚禮,將一個人最珍貴的成熟時期延長了一段壽命,他在認清了這一點之後,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
如果命運主神真的存在,是不是說明,自己這多出來的一段生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逃不過被突然回收的結局?
也許是一路見這頭頂花雲繁盛動人,才會讓石乙不自覺地思考起生命這個解意頗多的詞彙,可若真的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又會讓他陷入一種自相矛盾的迷茫之中,有些心懷忐忑。
心中有事,且正思及緊要處,石乙本就走得很緩慢的步履漸漸竟停了下來,然而他自己卻還不知道。直到他聽見前頭不遠處傳來莫葉的喚聲,他才忽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落後於莫葉那麼遠。
腳步加快跟了過去,他才走近莫葉,就見她臉露疑惑神情地慢慢說道:“記得三年前我初識你時,你就常常顯露你剛才的那種表情。”
石乙聞言微愣,略微思酌後順勢問道:“你覺得我剛才臉上那是一種什麼表情?”
莫葉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答:“若有所思。”
不論是在三年前剛剛認識的那半個月時光裏,還是在最近這一個多月重聚的時光裏,莫葉都已經有很多次捕捉到石乙剛才的那種表情,熟悉得很,也是一直都有些好奇困擾石乙的問題究竟是什麼。
在脫口即出地回複石乙之後,莫葉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來得突兀,立即轉言反問:“你這麼問我……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剛才怎麼了?”
“我可沒隨身帶銅鏡。”石乙微微一笑,敷衍了一句。
他不想與莫葉更進一步地討論這個問題,他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困惑,想必即便他願意說,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少女就算今後不會拿他當神經病看,估計也未必能聽得懂。
可他低估了莫葉此時的疑惑與好奇。
莫葉想問石乙這個問題已是猶豫了很久,今天得見石乙主動提及,她覺得時機合適,哪會輕易放過。石乙剛才敷衍她的那句話,被她誤以為是他會錯了意,於是她連忙又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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