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晦暗,月淡星疏。燕淮身著銀甲,身披紅袍,親自率兵在銅駝大街上馳騁如飛,一麵高喊:“陛下有令!因有奸人圖謀不軌,今日祭典取消,公卿請至太極殿麵聖!”

群臣嘩然,議論紛紛。有那機靈的,在入城之時便已注意到宮城戍備換了防,此刻並不多言。也有些看不清形勢的大臣,若雀鳥聚在一處議論:“這是怎麼回事?宮中出了什麼事了?”

“為什麼是陛下的命令,今日可是臘日,這般重要的場合,怎麼不見太後出來主持大局?”

太常寺卿尚書仆射李景身在眾臣之列,聞言,振振衣袍清聲揚高聲音:“諸位慎言。”

“陛下才是朝廷之主,過去,是太後念其年幼不得已臨朝。如今天子已然成年,自當親政。”

眼見他這個太後往昔最為倚重之人皆如此說,群臣紛紛回過味來,先前牝雞司晨的局麵怕是已經結束了,陛下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於是眾臣各懷心思,喜憂參半地排起長龍經銅駝大道進入閶闔門,入太極殿麵聖。冬日初出,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打在太極殿前的華表上時,一聲渾厚的鍾聲響徹宮闕,殿中十二扇巍峨宮門同時開啟。

燈燭煌煌的大殿之內,禦座之上,坐著那身著冠冕、清瘦俊朗的天子。文武百官行叩拜禮,口稱萬歲。巨大的山呼聲震耳欲聾,似乎能將穹頂掀翻。

也許是嬴昭的錯覺,今日的山呼聲似比他登基以來任何一次朝會時都要來的震耳。他心頭如有巨浪湧起,麵上卻不動聲色,平靜抬手:

“眾卿平身。”

他身後,另有一方黃金作飾、翠羽為屏的鳳座,此刻卻是空空如也。唯餘座前垂下來的二十道合浦明珠編織的簾子,在冬日凜冽的寒氣裏無風自搖。

眾人心知肚明,今後,亦再不會有了。

*

京中局勢很快明晰下來,不過三日,廷尉便定了劉叉的罪。言其於太後密謀弑帝,天子不得已而動手。幽太後於北宮,廢去皇太後之位,詔賜劉叉死,棄市。

詔書是任城王親自宣讀的,群臣本還有些異議,皇帝以人子身份做主廢去太後有悖孝道,但當任城王誦出宣光殿宮人的訴狀,言明太後當年是如何以鴆酒毒殺先帝,便都沉默了。

當日先帝去的突然,京中本就有些風言風語,加之先時太原王行刑之時也曾當眾嚷出太後弑帝之事,正與今日吻合。眾人皆心照不宣,有那心思活泛的,甚至當朝上奏請求處死太後,自然也被皇帝以孝道為由拒絕了。

臘日後的第三日,劉叉及其黨羽被當街處死。其掌管的禁軍又被重新打散分編,仍是交由病中的京兆王統管。

至若蕭家——正當眾臣皆以為皇帝會清理太後餘黨之時,他卻一反常態,並未清算蕭家。隻是在蕭朗主動請辭車騎大將軍、司州刺史等職時點了頭,未廢其爵位,也沒有打擊報複。爾後,又派人去嵩山接回了禮佛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