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韜雙眉擰得更緊,站在一旁尷尬得緊,若叫他選擇,他絕對不會趁現在這個時候去打攪兩人的親密與溫馨。
奈何——
“對了。”被扶著走到李韜身邊時,豆苗兒想了起來,“你來找首輔是有什麼事?”
陸宴初被提醒,跟著抬頭,問:“怎麼了?”
扯唇幹笑,李韜很榮幸,托夫人的福,他終於有了點存在感,沒被首輔大人繼續晾在一旁了。
“大人,外麵……”但又遲疑,不知該怎麼說。
“有話說話。”陸宴初急著扶豆苗兒去花園散心賞景,十分不滿意他的吞吞吐吐,出聲催促。
豆苗兒看他一眼,暗含不滿,怨他語氣不善。
“好好好,你慢慢說。”對上她目光,陸宴初認栽妥協,蔫蔫重新對李韜道。
首輔鮮少著急,李韜哪敢再慢慢說?把心一橫,他道:“鴻臚寺卿……不對,是陸大人在外求見。”聲音情不自禁的漸漸壓低,李韜迅速把話複述一遍,“大人將要啟程北下,說此生可能再無機會踏入京城,然後想在離開之前見您一麵,還有……還有想見小少爺一麵。”
陸宴初駐足不言,室內寂靜,一地沉默。
豆苗兒抿唇,眸中劃過一絲黯然。她不待見那一家子,甚至是厭惡惱恨,不隻是因為她如今所受的傷所承受的痛,而是就差一點,多麼危急的場麵,那日她若沒來得及替陸宴初擋下,陸友林手中的劍極有可能刺入他心髒,要是得逞,陸宴初還有命嗎?每每思及此處,她後背都冷汗涔涔,就算現在要陸友林去死,她都不會感到絲毫內疚。
“讓他走。”很快,陸宴初神情冷漠道。
“是。”頷首,李韜退出去。對於這個答案,他不算訝異。無論是誰犯下的過錯,一家子就是一家子,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
不願影響她心情,陸宴初低眉牽住她手,重新攙著她小心往前,說些別的話轉移方才的陰鬱,以免她情緒不佳,“花園裏的桃樹已結了小小的果,青翠可愛,等到酷暑,便能嚐嚐了,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豆苗兒笑了笑:“甜就這麼吃,太酸可以做成蜜餞果脯。”
“是啊,反正有你在。”陸宴初眉眼輕鬆了些,“有你在,是酸是甜都好。”
輕咳一聲,豆苗兒跟著他節奏走,兩人行在長廊,溫暖陽光略刺眼,她側目望向陽光燦爛之處,突然又覺鼻酸。陸文晟是他爹,他前半生的腳步一直在追逐著他,如今……
恨自然還是恨的,陸宴初或許一輩子都化不開對他的怨憤,但恨了這麼久,可想而知,陸文晟的存在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要不,帶福寶去見他一麵?”豆苗兒輕聲猶豫道,“他那兩個兒子如此不成器,多是有去無回。現在他也要離開京城,此生,你們就再沒見麵的機會。”
“那就不見。”猛地駐足,陸宴初雙眸酸澀,他直直盯著她,語氣不由加重,不知是惱還是心疼:“你就不生氣?還是怕我舍不得?你放心,這輩子,我都不願再見他們任何一人。”
豆苗兒無奈望著他,心酸不已,“怎會不生氣?我有多怕你受傷有多怕福寶受傷,也怕我自己會沒命陪你們走下去,我隻是……”
她隻是還在一心一意為他著想,哪怕滿腹委屈。
陸宴初自責地皺眉,雙手用力將她手包在掌心,他什麼都明白,但她實在過於低估他的承受力。
“我真的沒事。”擁她入懷,陸宴初閉眸,隱忍著沉聲道,“知道嗎?你受傷時,我有多想親手殺了陸友林。可沒有因就沒有果,對於這一切,陸文晟難辭其咎,他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別擔心我這一輩子都有心結,我為什麼要有?這一切都是他們罪有應得,所有的處決都是聖上親自下旨,我從頭至尾沒有參與,就算參與,我也不會虧心也不會夜半噩夢,反倒是他們,他們難道在午夜夢回會愧疚會自責?不,他們不會。這就是好人與惡人之間的區別,為什麼惡人心安理得,好人卻要心存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