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後廚已經是黃昏了,大家見芸生沒事兒,都鬆了一口氣,又趕緊忙活起來,今日廚房裏氣氛格外壓抑。碧雲與紅杏平日雖不討人喜歡,但一下子去了兩個,大家心裏都有些難過。夜色漸深,大家夥兒都累極了,趕緊收拾了便回去休息。芸生今日也身心俱疲,做事比平日裏慢了許多,走出廚房時,一個人也沒了。
芸生走過周大娘住的地方時,見屋子黑漆漆的,像是沒人的樣子。她平日回了屋子一般是不會熄燈的,於是芸生四處張望了一下,果然看見周大娘蹲在左前方的小亭子裏。“周大娘,你......”芸生走過去,看見周大娘麵前的蠟燭紙錢,硬是嚇了一跳。
周大娘回頭見識芸生,也不回避,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兩個丫頭也是可憐,本就被賣做奴婢,如今去了,連個能祭拜的人也沒有。”芸生聽了,心裏也是一陣酸楚。其實碧雲和紅杏雖做事討厭了一點,但處境也和自己一樣,賣身為奴,一輩子看別人眼色行事,且年紀輕輕還沒看過這大好世間,就這麼去了。
“平日裏我雖常常罵她們兩個丫頭,卻也是希望她們能好好過的。”周大娘聲音越來越低沉,看見芸生蹲下來與她一起點蠟燭,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不要學她們。”
芸生點點頭,想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說出口,於是隻默默地陪著周大娘燒些紙錢。“你們兩個既然已經去了,下輩子投胎就不要再投到奴婢身了,做個農家百姓也好過為人奴婢的。”周大娘便燒紙邊說道:“這一輩子也算你們不走運,怎麼就起了那樣的心思呢,這侯府少爺的侍妾真是那麼好做的嗎......碧雲你也是的,和紅杏也算是一起入府的,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呢?非得下了那樣的狠心......”
“周大娘!”聽到這裏,芸生終於忍不住了,“碧雲和紅杏死得冤枉!”
“你......”周大娘手裏動作僵住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
芸生摸了摸心口,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去屋裏說。”不等周大娘反應便拉著她去了屋子裏,關好了門確定周圍沒人後才說道:“今日我碰巧遇見了兩個小廝正把紅杏的屍身往外運,不想那板車翻了,我便看見了紅杏的身子,脖子處於手腕處都有極深極重的於痕,像是......像是被人掐過......”
見周大娘一副不解地樣子,芸生又繼續說道:“平日裏我們是知道的,碧雲愛偷懶,且就算做事,她也從不做那些粗重的活,她也做不了的,哪裏來的那樣的力氣將紅杏掐成那樣呢?而且就算她掐過紅杏,那紅杏肯定與她撕扯過,但是那日碧雲回來時,除了頭發有些散落以外,衣服是完好無缺的,怎麼也不像被人撕扯過呀。”
話停在了這裏,周大娘隻是埋頭深思,芸生又接著說:“昨日夜裏,其實是碧雲叫我陪她去找紅杏的,在這之前,她還找了月蘭她們,隻是她們不願意去罷了。碧雲與咱們幾個不僅算不上交好,平日裏還多有嫌隙,她若真的殺了紅杏,何苦又叫我走上這一趟呢。”
聽到這裏,周大娘終於抬起了頭,但神色卻盡是悲戚,“那又怎樣呢?就算紅杏不是碧雲害死的,可現在碧雲已經服罪了。”
“但是......”
“芸生啊。”芸生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周大娘打斷了,“在這侯府裏,你要常常做一個瞎子聾子,才能活得好啊。”
次日清晨,芸生如同往常一般早早起床,眼下卻是烏青一片,她剛打開門準備往廚房走去,卻見張媽媽往自己這處走來,後麵還跟了個高挑的女子。
“芸生啊,這是夫人身邊的青葙姑娘,快來見見。”張大娘遠遠的就朝著芸生招手,芸生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上前行禮,“青葙姑娘好。”
青葙淡淡地笑了一下,她的笑與吉煙的不同,是疏遠冷淡的。
“芸生你可算是飛上枝頭了,夫人今日指明了要你去她院子裏服侍呢!”張媽媽笑得臉都皺成了一團,“今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這個婆子喲!”
芸生呆呆地看著張媽媽,完全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青葙就說了一句:“快走吧,夫人還等你你去回話呢。”語畢便轉身往外走,張媽媽使了個眼色,芸生趕緊跟了上去。一路上青葙都不曾說話,芸生想問點什麼根本都不敢開口,隻得一路默默跟著。到了齊悅軒,侯夫人正與管家婆子說著話呢,青葙上前回了話,夫人隻是點點頭,看也沒看芸生一眼,繼續與管家婆子說著話,知道大半個時辰,芸生腿快麻了以後,她才悠悠轉過身,笑著說道:“既到了我的院子,就要時刻規矩著,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平日裏雖和善,但也絕不縱容眼皮子地下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