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出言稱讚。終差點兒露出得意之狀,幸好在關鍵時刻打消主意。這個二哥打從他一出世就認識到現在,當然知道在那秀麗的笑容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危險。
"啊,也不能這麼說,隻要大家都知道就行了。"
"所以我們才會這麼迫切地等待你的歸來呀。我們絕對不會加以阻礙的,請你放心大膽地和小早川奈津子單挑吧!"
"謝了,我鄭重婉拒。"
"你要是獲勝的話,就可以順利坐上京都幕府第二代將軍的寶座呢。"
"我才不想要那種寶座呢,要是輸了的話會怎樣?"
"可悲呀,那樣還能算是西海白龍王嗎?"
"續哥不也是南海紅龍王嗎?"
小早川奈津子為了拿酒而正在廚房裏麵,這對三男而言實在是相當幸運。
"醫生正好可以擔任幕府的禦醫呢,而學者老先生就做大學頭吧。(注:負責統轄幕府所設立的學校的一切事務,類似教育部長)。真希望能夠多招幕到幾個實務方麵的成員哪。"
蜃海擅自為幕府的人事做了決定。
其實續剛剛在餐廳裏不隻是思考而已,他還拜托管理員老夫婦為可能空腹歸來的兄弟們,在餐廳裏準備了堆積如山的飯團。而那堆飯團在五分鍾之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就是做出日本政治史上的重大決定,也就是決定前首相的去留。
"其他人姑且不論,我隻想知道前首相對於自己的安身之計有何打算。快點拿定主意給我個答案。"
這是來自於占據廚房的征夷大將軍的命令。前首相在擔架上思考著。
落入新首相一派的手中被監禁在醫院,到最後,肯定會以病死的名義遭到謀殺,這是個悲劇。
加入小早川奈津子的京都幕府,擔任管領或大老與新首相一派對決,這是個喜劇。
是悲劇還是喜劇?前首相雖然麵臨到恐怖抉擇的壓迫,卻意外幹脆地做出決定。或許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但前首相還是選擇了喜劇。
"就算我再怎麼愚蠢,也還明白活著就是勝利的道理。一旦被殺害的話,就不可能報仇或者東山再起了。小早川奈津子既然是船津忠嚴的女兒,對船津的弟子或許還有些影響力才對,總之,要是沒有我的政治影響力和資金的話,這個幕府恐怕也很難生存下去。還有外交,如果能夠騙住美國,讓他們承認幕府的話,我們這邊就能夠成為正統政權了。"
早在踏入政界的時候,他就已經讓自己良心進入冬眠了。況且,他要是在這個時候拒絕加入幕府的話,那個自稱是征夷大將軍的怪女人,搞不好會一手將他的脖子給輕鬆扭斷呢。
前首相端坐地擔架之上,對小早川奈津子宣誓效忠。征夷大將軍心情愉快地麵對前首相,大方地賜與他管領之位。
3
在客廳的角落裏,紅發的白種女性抱著雙腿蹲在地上,頭發和衣服都淩亂不堪,過度恐懼而引發的虛無緊貼住端正的容顏,兩眼失去光彩地直盯著一點,眼中完全看不見任何影像。
看見"操石師"的悲慘模樣,終和餘的驚訝是當然的了,但是連始也感到震驚。因為"操石師"的狀況比起他離開京都之前顯得更加淒慘。
開口說明事情原由的人是虹川。
"說起來,還真是嚇人哪。小早川奈津子不過是赤手空拳地大聲一喝而已,那個身經百戰的女恐怖分子居然把手槍一丟就這麼倒下來了。武術之中所謂的'氣死',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換句話說,"操石師"是被小早川奈津子的精神破壞炮給嚇呆了。
餘不是個輕易將"好可憐喔~"等等話掛在嘴邊的人,眼前之人雖然是敵人,但是一看見那徹底無助的模樣,還在忍不住替她難過。剛回到家的茉理把自己的疲憊擱在一邊,盡可能以最溫柔的聲音試著叫她,但是"操石師"卻像個受虐的幼兒一樣,不僅全身顫抖還拚命地築起心防。
餘仿佛像下定決心似地對著始竊竊私語。長兄有些驚訝地看著麼弟,接著便充滿諒解與鼓勵地拍拍他的肩膀。
餘站在"操石師"的身邊,調整好呼吸之後開始唱歌。那是前些日子在蘇格蘭的時候,麥克森老人教他的歌曲。
我們的山穀綠意盎然,風之歌聲不絕於耳,
鳥兒在微波蕩漾的洛克湖上停駐棲息。
"操石師"並無立即的反應,依然像座鹽之雕像般蹲著不動。
光明之夏,黑暗之冬,不知幾度流轉,
風笛的旋律依然在耳邊索繞。
"操石師"似乎微微地動了一下,也許是錯覺吧。
身在異鄉心在高地,
夜夜夢見海布裏地群島..
餘唱完之後,現場一片寂靜。雖然寂靜立刻就被餘的哥哥們,茉理,以及三人組的拍手聲音打破,但兩者都未引起"操石師"的反應。麥克森老人是"操石師"的同族長老,在她小的時候應該曾經聽過,也親口唱過這首歌曲才對。那份記憶若是能夠突破"操石師"的心防,或許會產生效果也不一定。
幾分鍾過去了,茉理發現"操石師"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一下,又經過數十秒,一個纖弱的歌聲逸了出來。
身在異鄉心在高地,
夜夜夢見海布裏地群島..
"操石師"的雙眼無聲地流下眼淚,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們紛紛對餘說著"成功了"。茉理牽起"操石師"的手扶她站了起來,並將手邊的毛衣外套披在她的肩上。為了讓"操石師"休息而牽引她到別的房間去的時候,她也順從地接受了。
"總算解決了。這麼一來,以後就不會留下不好的回憶了嗎?"
對於虹川的問題,水池如此回應。
"就像是北風肆虐過後的太陽吧。唉,偶爾來點童話式情節也不錯。"
然而,殘酷的現實,並不會像童話故事一樣地結束。
"怎麼,這副溫馨的模樣是在做什麼?"
轟然響起的雷聲主人,已無多加敘述的必要。出現在客廳裏的征夷大將軍小早川奈津子(年齡不詳),正高分貝地闡述正論,叱罵阿諛奉承的群臣。
"這個蠻夷之女難道不是一個對神國日本一千二百餘年的帝都行使了大量破壞武器,造成損害,引發人心騷動,凶惡無比的基督教徒嗎?凡是國家的敵人,就是危害我幕府的仇敵。把這種人剝光衣服,拖到市中心遊街一圈,再處以釘死刑台的刑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在征夷大將軍的魄力之前,所有的人都惶恐地不敢出聲。始若無其事地將麼弟藏到自己的背後。
"我說諸位幕僚,是不是應該把那個蠻夷之子帶回這裏,施以正當的懲罰才對呢?"
"剝光衣服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水池撫摸著下巴。
"接下來就得要盡量溫柔一點了呢。世界和平的第一步,首先得從床上的友好關係開始建立,從理想方麵來說的話,最好是在雙方同意的情況下開始脫.."
"你呀,好色本性全都暴露出來了!"
"那種說法實在太露骨了,對女性要尊重一點。至於男人,你愛怎樣都無所謂。"
側眼看著水池與虹川的你來我往,蜃海也開始搬弄起詭辯。
"征夷大將軍的話極有道理。那個蠻夷之女,曾經不止一次地違抗將軍大人,實在是罪孽深重,不過她已經懾服在將軍大人的威勢之下,徹底的改邪歸正了。"
"改邪歸正?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
水池好管閑事插嘴說道,被虹川以手肘相當用力地頂了一記之後才沉默下來。龍堂始興趣濃厚地看著年長者們對於征夷大將軍的操縱手法。蜃海繼續說道。
"要征服蠻夷,光憑力量壓倒是不夠的,還要征服對方的心,恩威並濟,那才是令人敬佩的征夷大將軍的本色。既然對方流下了改邪歸正的眼淚,就不妨饒恕了那個蠻夷之女,將她留在身邊作為侍女差遣吧。如此一來,蠻夷當中的有心者,必然會感佩於將軍大人的仁德而主動地前來歸順。"
在美麗辭藻之下,小早川奈津子情不自禁地又被說服了。然而話雖如此,征夷大將軍卻似乎無法完全釋懷,於是蜃海獻上了另一名犧牲者。他指示水池與虹川,將先前抓到的那名公安調查廳的男子拖出來,而小早川奈津子的外甥勝岡寬太則暫且讓他繼續熟睡,等到天亮了以後,再拿來好好利用一番。
"你認為該怎麼處置這個人?"
"任憑將軍大人愛怎麼處置。既然已有維護治安的警察存在,那沒有搜查權也沒有逮捕權的公安調查廳的存在,實在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簡直是稅金小偷的巢穴。廢掉這種機構,把所有的預算原原本本地拿來做為征夷大將軍的機密費及接待費豈不是更好?"
"哦,是嗎?原來如此,非常好的提案。"
小早川奈津子立刻表示讚同,巨大的手抓住調查官的鼻子一扭。
"那麼,就把這家夥的鼻子耳朵削掉,要他將來不得再違抗幕府,然後送回公安調查廳吧。"
"不要啊~~"
"將軍大人,請等一下。"
"為什麼阻攔我?"
"事情是這樣的,嘰咕嘰咕。"
不曉得被灌了什麼迷湯,征夷大將軍點了點頭。
"嗯,這樣啊。你,想不想救你自己的呀?"
"當,當然,隻要能得救的話,再多的機構我都能夠出賣。"
調查官的淚水和鼻水失控地流了出來。
"那麼從今以後,你就是幕府的狗,必須將公安調查廳的內幕逐一地向我們報告。你要是敢背叛的話,我們就會把你的臉孔,本名,真正身份,以及可恥的照片散播在網絡上麵。"
大概認為自己待得夠久了,龍堂始靜靜地離開現場。
他本想在回到京都的時候立刻先洗個澡,不料卻碰上"操石師"的事情,因而失去機會。一踏進大澡堂,便聽見弟弟們"你先請"的招呼聲。快速地從頭到腳把全身洗淨之後,立刻泡時略微偏燙的熱水裏麵。
"真是太好了,幸虧大澡堂平安無事,沒遭到破壞。"
頭上頂著毛巾,龍堂家的長兄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息。
"啊,疲倦都溶化在熱水裏了。沒有這個的話,倫敦或巴黎根本就住不下去呢。"
"武田信玄果然厲害。"
終對曆史上的人物表示敬意。對他而言,這並非不合時宜的感想。
餘望著長兄。
"對了大哥,托比馬龍呢?"
"在裝甲車旁邊休息。"
"待會兒一定得幫托比馬龍清洗一下才行。用水管幫它澆澆熱水..不過天氣這麼冷,洗完之後不知道會不會渾身發冷呢?"
"騰蛇是不會發冷的吧!"
頂著人類外表的四頭龍,讓熱水淹沒到下巴之處,享受著與三十分鍾前截然不同的悠閑時光。年少組離開之後,年長組繼續占據著寬廣的浴池好一會兒。
"唉,幕府呀。才不過一天的時間,情況居然就有如此奇妙的轉變。"
"東京政府也是一樣啊,就是不知道美國政府會有什麼反應呢。"
"為了向美國示好,肯定完全沒有沒有異議。其實美國也並非整體都是壞的,被十字軍的妄想衝昏了頭的狂熱帝國主義政權,終究會因為對血與權力的饑渴而狂亂失控。隻要理性而穩健的國際協調派贏得選舉的話,美國的國策就會改變了吧。"
"這麼一來,日本的國策也會跟著改變呢。唉,其實那些根本就不幹我們的事情。"
龍堂兄弟,也就是四海龍王,被稱為"人類大敵"。雖然事實未必完全相反,但是龍王們並未特別將人類視為敵人,所以對於那樣的稱呼也不怎麼在意。
"一點也沒錯。讚揚狂熱帝國主義政權的日本禦用文化人士曾經說過,'除了追隨美國以外,日本再無生存之道,這就是現實,看不清現實者皆是愚人'之類的話呢。"
"換名話說,想改變日本的話,沒必要從改變日本本身做起,隻需要改變美國就行了。因為這就是現實呢。"
"對於這樣的現實該如何評價,其實是見人見智的問題。如果東京政府一心諂媚狂熱帝國主義政權的話,京都幕府豈不是得和國際協調派建立起友好關係?相信對方一定相當迷惑吧.."
始沉默不言,將雙肘撐在浴池邊緣,像是下了決心般再次開口。
"對了,續.."
"什麼事?"
"你認為有什麼生物能夠在沸騰的岩漿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