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飄在油燈上侃侃而談的男子著一襲青衫,身材清瘦,雖刻意留了胡子以示穩重,還是擋不住他年輕的麵容。烏發高束,五官俊美,氣質卓然,說話不疾不徐,抑揚頓挫,即使隻有虛影,一雙眼睛仍留光芒,看著流光,看著鳳玄,看著雲鏡,像看著自己的小輩,儒雅又溫暖。
就是你,值得的人?曾擁有過我本體的人?流光目不轉睛地盯了他一會兒,聽著他不知多少萬年來一成不變的開場白,一成不變的開宗史,聲音很好聽,講述方法也頗有趣,想必很受弟子歡迎,可她聽不下去。
這隻是一個留影罷了,根本不能與人交流,何需用安魂燈養著?
她慢慢靠近供桌,雲鏡輕咳了一聲:“前輩......這就是玉瓏真尊的神識,因為已經留存數萬年,有時不太穩定,隨意走動可能會令他回歸安魂燈。”
流光充耳不聞,繼續走,一直走到男子腳下,抬頭看著他還在說開宗時悟了哪些道法,如何摸索成長的過程,看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看出了蹊蹺:“下了禁製!”
“什麼?”雲鏡茫然。
流光回頭:“你先出去,我要跟玉瓏說幾句話。”
雲鏡結舌:“呃...前輩,真尊他無法與人對話。”
“我知道,走走走。”流光揮手攆他,“你若不走,我就把玉瓏帶走了說。”
雲鏡緊張:“前輩,玉瓏真尊也是天機宗的鎮宗之寶,您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流光伸手摸向油燈:“還不走,我拿了,誰能擋得住我?”
“好好好,在下這就走,就在門外,請您萬萬小心。”
門一關上,流光立即對鳳玄道:“他的神識被下了禁製,可是沒有破解之處。”
鳳玄也走近看了看:“是言禁。”
“怎麼破?”
“說出禁言,自然就破了。”
“禁言是什麼?”
“不知。”
流光擼袖子,“那我強破了。”
“不可,神識已經極為虛弱,強破必將消散。”鳳玄製止,看著流光急吼吼的,又道:“芙荼下界授道,總和他有半師之誼,贈寶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如此,你還想從他這裏知道什麼?”
流光看看那個住了嘴,似乎在歇口氣的虛影:“芙荼贈寶是在我化形之後,這足以讓我難平,我想知道他憑什麼,我想知道他哪裏比我好!”
鳳玄沉默片刻,道:“你...是在嫉妒他麼?”
流光怔了怔,誠實道:“不是,我知道什麼是嫉妒,淩騫要議親的時候感受過了,嫉妒得要死,想狠揍他一頓,也想狠揍他議親的女人一頓。但我不想揍他,更不想揍芙荼,我就是...就是感覺丟了什麼東西,聖君你懂嗎?我以為一直是我的,其實丟了,或者說,它不是全部屬於我了。”
鳳玄心中升騰起奇異的感覺,流光對他的情緒那麼外放,直白,咋咋唬唬,簡單粗暴,對芙荼卻拔高了一個層次,好古怪。更古怪的是,他竟有些隱隱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