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略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道:“溫姑娘還說季節不對,這夏筍不夠鮮嫩,若是用冬筍,做出來的味道會更好些。”
“哎呀呀,這麼簡單的一道涼菜,沒想到竟有這樣大的講究!”那小廝說完,沈緣還在捋髭沉吟,其中一位官員就已然忍不住驚歎了出來,滿口讚道:“大人府上的一飲一食,果然非同凡響,下官今日才算長了見識,以往那數十年的酒飯,竟是白吃了。”
沈緣笑著搖頭道:“哪裏有你說的這樣誇張,口不對心,罰酒罰酒!”
這邊酒席上熱鬧喧嘩,那邊廚下小環偷偷看向溫柔抱怨道:“做酒席就做酒席,為啥每個菜的做法他們還要問得這樣仔細?難不成還怕咱們下毒?”
“是啊!”溫柔皺了皺鼻子,也有些氣不忿道:“幸好我多留了一個心眼,做法或是沒說全,或是略去調味和火候的特殊要求,嘿嘿,他們就算仿著僑,味道也不能一樣。”
小環一聽這才覺得心裏平衡了些,一邊幫著溫柔剝蝦仁一邊道:“從前在趙府裏待著時,我也沒覺得日子過得不舒坦,隻想著能早點當上上房丫鬟,如今過慣了眼下的日子才知道,在家哪怕再苦,能喝碗稀粥裹腹,這心裏頭都是痛快的。到了別人府裏,這裏要小心,那裏須謹慎,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防著隔牆有耳,憋得我真難受。”
“誰說不是呢……”溫柔低著頭將炒好的菜裝盤,沒忘在在盤沿裝飾上幾朵早已雕好的蘿卜花,這才回頭叫了個人,將菜端上去,一麵又告訴那人,這菜的名字叫桂花皮炸,說白了不過是撿上好的隔年油炸豬ròu皮放在高湯裏麵泡軟,再切絲一炒,澆上jī蛋液和火腿末,起鍋。
過了一會,這邊席上小廝上了一盤蟹ròu蒸絲瓜,紅白相間的蟹ròu鑲在嫩綠色的絲瓜裏,顏色分外清慡誘人,不過沈緣見到這盤菜,嚐了嚐後微點了兩下頭,就歎道:“其實蟹ròu隻有蒸才是絕味,剝出蟹粉來,無論怎麼做,味道都略差些。隻可惜眼下沒到蟹肥的時節,也隻能如此料理了,要不邀上三兩知已,持蟹飲酒,對月吟詩,那才是人間至樂。
陸策聞言不響,隻再次伸筷去夾那道他中意的蒜耳銀絲日月貝,結果正同沈夢宣伸出去的筷子撞到一塊,隻見沈夢宣向著他嘿嘿一笑,掉過筷頭又去夾旁邊的蝦仁茄罐。
其間小廝又端了一道櫻桃肥鴨上桌,沈緣看見整隻肥鴨浮在泛紅而澄淨的淺湯裏,仿佛戲水倦了側頸休憩一般,在燈光下閃著誘人的油潤光澤,不覺伸筷去夾。隻覺這肥鴨被燉得骨爛,夾起來毫不費勁,他嚐後讚道:“鴨皮最可口。”說著,又拿勺去舀湯,湯汁混合著櫻桃的清潤,味道鮮美而獨特,隻是他睜眼尋了半天,沒瞧見櫻桃,想必是端上桌前已被濾淨了,於是提筷笑道:“都嚐嚐,這鴨子真不錯。”
那邊廚房裏,溫柔皺著眉看葉昱那因剝蟹ròu而弄傷的手指道:“真倒黴,早知道就不做螃蟹了,都怪那個禦廚,說什麼沈丞相最愛食蟹,非教做一道上去,倒害得你傷了手。”
哼,不懂吃的人才吃眼下這種空癟癟的蟹呢!他當了這麼久禦廚,難道不曉得螃蟹最好的吃法是在膏滿huáng肥的時候清蒸嗎?剝出蟹粉來就失了味,跟渣一樣,有什麼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