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睜開眼睛:“你別看了。過來。”
彌雅便將書擱下,重新與他麵對麵地在樹蔭下躺著。
“我就睡一下,到午飯時間叫我。”
“嗯。”
阿廖沙的呼吸聲逐漸平緩。但彌雅知道,如果她坐起來,甚至於說哪怕隻是向後挪一些,他都會立刻察覺而後驚醒。
曾經彌雅也隻能在阿廖沙身邊安眠。但阿廖沙留院觀察的這段日子裏讓她培養出抗性,在宿舍、在漢娜的房間裏也能勉強睡一覺。歸根到底,斯坦死後,她噩夢的源頭大都在現實中不複存在。一旦噩夢無法成真,即便被驚醒,她也能迅速清醒過來。
阿廖沙也做噩夢。但他沒有說過都是什麼樣的夢境。
這點彌雅也一樣。
他們不向彼此具體地訴說痛苦,以免被多一人份的重荷壓垮。
——“但是你需要他麼?”
漢娜的質詢再度在耳畔響起。
彌雅茫然地注視著阿廖沙的睡顏。
從阿廖沙突然出現的那個下雨的午後開始,他就成了她人生理所當然的一部分。在改造營大部分人嘴裏,提及彌雅就會接著說起阿廖沙,反之亦然。當他們一起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領頭的男孩們總露出會意的微笑,一個勁地吹口哨。在這些人眼裏,牽個手就不再純潔,他們貧乏的想象當然隻能得出唯一的結論。
旁人越鄙夷,彌雅和阿廖沙就越驕傲。隻有他們明白將彼此拴在一起的是什麼。
不是戀人,超出朋友,是共犯,是盟友,但也是陌生人。
彌雅閉上眼。暖融融的春風中,眼皮逐漸變沉。
就在這時,她聽到阿廖沙的夢囈。三個音節。她沒有聽說過但隱約感應到過的、阿廖沙慎之又慎地不給任何人看見聽見的一個名字:
“羅莎琳……”
第15章 零下七十八
彌雅立刻緊閉上眼,佯裝早已入睡。
阿廖沙費心隱藏起來的事還是視而不見為好。
如果他不介意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
她猜想羅莎琳是阿廖沙偶爾在她身上錯認的那個人的名字,是阿廖沙噩夢的源頭,抑或是他隻能在夢中匆匆一瞥的光明。想到後一種可能,彌雅感到身體深處有什麼抽動了一下,酸脹而苦澀的波動瞬息即逝。無聊的占有欲。她向內蜷縮起來,頭頂碰到了阿廖沙的下巴。他下意識將她往懷裏帶。
日頭逐漸升高,即便在樹蔭的遮蔽之下,少年的體溫也顯得分外熾熱。
彌雅被這麼抱著其實不太舒服,但硬生生忍住沒動。可惜的是最後的一絲睡意也就此消失殆盡,她紛雜思緒的觸角焦躁地四處伸展,根本停不下來。
這不太對勁。
和阿廖沙在一起的時光本該平靜無波,偶爾泛起愉快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