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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蘭波自嘲,甚至稱得上悲哀地彎唇,“我並非不在乎她的過去。”

“啊?”

“我知道如何對待前少年軍成員才是正確的,原諒才是最正確的。正如你所說,一旦跨越了公私的界線,一切就亂套了。我知道什麼是正確的,但我發現自己漸漸無法時刻遵循它。”蘭波捏緊玻璃杯,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嗓音也幾近絮語,“當我不再以教導與被教導的關係看待她,越靠近她,我就反而越在意那些我一開始就全盤接受的東西。”

蘭波閉了閉眼。

他無法吐露。他無法說出自己想要回應、想要觸碰彌雅的時候,會被怎樣冰冷可怖的抵觸感擊中。那每每令他動彈不得,無法給出她想要的反應和答案。抵觸隨即變質為自我厭惡。他感到羞愧。彌雅對他表露出的依賴和渴望越熱切純粹,越毫無保留,他就愈發憎恨自己無法言行如一。他當然無法向彌雅坦白自己在顧慮什麼。事到如今,他不能突然告訴她,他到底還是在意她與殺死他妹妹的人穿過同樣的黑色製服。從最開始,他就以不帶成見的姿態出現,包容一切,原諒一切。

“我以為我原諒了,而去擔任教官就是那最好的證明。”蘭波低聲笑起來,“可看來,我從沒原諒過,隻是不去恨,僅此而已。”

安德雷麵上露出微妙的同情之色,似乎已經不再為蘭波的固執惱火,但那是一種置身事外的寬容,帶了直視異常之物的冷酷好奇心。他推出下一步:“而你也因此不能真的愛任何人。”

極致的寬容和博愛本就是超脫於凡人的存在才能完成的神跡。蘭波以為自己做到了,卻終究不能一以貫之;因為他變得想要偏袒茫茫人海中的某一個。正因他被她叩開,原本被教官與學員身份粉飾平坦的溝壑才原形畢露。

於是,那些經由扭曲與摒棄拚湊起來的平衡終於破碎。

蘭波單手撐住頭,手肘不意帶倒了杯子。

冒著酸性泡泡的洪水肆虐木製台麵縱橫如道路江河的紋路。

像自然施加的災害席卷過境,裹挾走徒有其表的安穩,驚動水底蟄伏的怪物,一切開始失控,變得狂亂。

可那又是何其美麗的災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瀟水靜逝和46463850的地雷!

第52章 零下二十九

彌雅站在街角的行道樹後,向斜對側的淺灰色建築物張望。

與大批迅速在戰後興建起來的房屋一樣,首都第三中等技術學校粗看宛如綴連的水泥塊。彌雅找了很久,才在外牆上尋到油漆的學校名。

現在是周六午後,同樣用作觀察點的這所學校已經放課。

彌雅來這裏的目標很明確:見阿廖沙。

居住在寄宿家庭的學員是少數,按照阿廖沙指導教官此前的作風來看,他不太可能被安排到校外居住。但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彌雅不清楚阿廖沙是否在校,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混進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