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胤禵雖心中仍有擔憂,但對宛琬的要求他向來依順慣了,隻得扶她至輪椅上,推她出去。
隻見遠處佳木蘢蔥,近旁藤蘿掩映,微露羊腸小徑通往外方。成百上千株鳳凰花,如噴火蒸霞一般,綿延開去。
“你這府裏,倒還有這處好地方,瞧著人心裏都舒坦。”
“隻要你喜歡便好。”
宛琬想起栓婚之事,心下一沉,如今他又救了她一次,怕是跟他更說不清了,沉默片刻,輕言道:“胤禵,我要回去了,姑姑她們都很擔心了。”
“隻怕你就此不回去,他們都更自在些。”胤禵低低呢喃。
宛琬甩了甩頭,似乎不明白他的話,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呆了會兒——倒抽口冷氣,“你這話什麼意思?”
“宛琬,我想了很久,四哥最後還是放手了,依你的性子必是恨死了我們兩個,誰都不會跟的。二哥不見了你,自然也不會再有動靜,這回,他們都還以為你是為了抗婚自己跑了。這樣也好,從此以後你就安心在這長住吧。”胤禵眼中隱約流露著悒鬱,再一次無比清晰的重複:“我什麼都可依你,也決不再勉強你嫁給我,隻是你不能再離開這裏了。”
宛琬剛剛死裏逃生的一腔歡喜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救了她卻打的是這個主意,心中有千百個念頭轉過,卻一個也抓不住,一時竟不知對他該怒該怨還是該恨,隻直愣愣盯著他。
胤禵視若無睹地將宛琬推進屋裏,讓人送上食物,見她並不理睬,定定看著她,許久,道:“你可以和我慪氣,不吃不喝,如果你舍得將肚子裏的孩子一塊餓死的話。”
宛琬聞言長長的睫毛一顫,冷冷嗤笑,“難道你不知道我已不會受妊了嗎?”
胤禵稍稍一怔,隨即淡淡道:“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嗎?你如何就變笨了,這是瞞得過你的事嗎?到底是否有孕,你耐心等兩個月不就知道了。”他遲疑了下,繼續道:“我千辛萬苦將你救出,又費勁心思讓你安居於此,好好養胎,你為何就不能接受?宛琬,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腿又殘廢了,待養下孩兒後如何謀生?再說以你的容貌,又有何能耐可杜絕他人覬覦?我知道,你自是可以吃苦,也狠得下心毀了容顏,可你怎麼忍心讓他的孩子三餐不濟?流浪在外?你腿腳不便,屋中四處皆有小鈴,拉一下,便會有人前來,我就住你附近,我怕你嫌煩,不讓他們在你跟前,可你放心,這屋是府裏最易防守之地,決不會再發生意外了。”
她有孩子了?她竟然有他的孩子了?宛琬心中狂喜轉念又大慟, 怒目瞪向胤禵:“你以為這樣我就會不勝感激了?”
“我不要你感激,隻要你高興就好。”胤禵望著她,眸底平靜無波,微微帶著悲傷的意味。
宛琬笑得慘淡,胤禛不要她了,現在又被胤禵軟禁起來,她如還能高興得起來真是天下奇聞了。
“是,是,我是殘廢,別說養活孩子,就連養活自己隻怕也是不行,所以還要多謝十四阿哥如此用心良苦將我囚禁於此了。”宛琬微掀唇角,心中刺痛不已。
胤禵凝視著她,道:“我對你的用心,從未掩飾過,隻可惜你從來都不肯認真的看看我。”
“你的用心究竟是愛是害,自有事實證明,用不著我再來看清楚。”
“是啊,隻要事實在便好,又管他人是如何想?” 胤禵笑了笑,隻怕世人更要笑他瘋的不清,未過門的福晉死了,索性將外麵的女子接進了府裏。
宛琬不願再去看他,撇過視線,這才注意到這間居室並非如何富麗堂皇,但四處擱置的每一細小玩意皆是她從前隨意提起之物,一點一滴,都是過往的記憶。
宛琬伸袖一拂,將案上物什揮至他腳邊,“我們之間‘從前種種譬如昨日已死’。”
胤禵不想挪腳閃躲,任它們粉碎在他腳邊,他的心血在她眼中如此不值一提,期待的目光在她的淡漠中碎成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