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也隻是稍坐,後又重新出去逛。走了一會兒,過了一座橋兒,竟然還遇著了兩個同學。這是一對堂姊妹,一個叫韓鶯,因家裏排行第四,人都稱她四娘。一個叫韓鸝,是五娘。隻是她們是同家人出來的,不好停留,隻與三人略說了幾句,也就算了。
“說來四娘五娘家裏好多姐妹啊!”龔玉樓嘴裏咬了一串冰糖葫蘆,有些含糊道:“她們的名字也怪有意思的呢,都是些鳥雀。”
寶茹與周媺互相看了一眼,心領神會。這名字確實有些古怪,鳥雀不過是個物件,除了那不通文墨的鄉下地方隨口給女孩子叫個名兒外,便隻有丫鬟會取這樣的名兒罷了。
聽說韓家開著一家書坊,常與那些讀書人打交道,其中固然有許多窮酸,但是也不乏一些富紳名士。去歲,四娘五娘的大姐嫁給了吳中名士做小星,且不說那名士年紀夠做她父親了,隻是為妾——她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是窮的揭不開鍋了,要賣兒賣女。
隻能說韓家的大家長是有青雲之誌啊,就連給女孩子取名字都是些高飛之物。寶茹與周媺已經很清楚其中的緣故了,至於玉樓曉不曉得,嗬,她既不偏不倚地問了這事兒,無論別人覺著她清不清楚,反正寶茹是覺著她定然是知道的。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寶茹慢悠悠地念了這句詩。
三人也隻是心中歎了一回,到底別人家事,便丟開手去,不再多想。
玩樂幾回,周媺這才帶著她們進了一家酒樓,這酒樓臨著一條小河道,沒甚出奇。隻不過周媺訂到了三層的一個小包廂,那包廂的窗子正好對著待會兒放煙火的場院。
走了一路,不說寶茹三個平日很少出門的閨閣小姐,就是後頭跟著的丫鬟婆子也是十分累了,進了包廂,周媺就特意讓她們坐了另一桌,單給她們要了夜宵兒。反倒是寶茹幾個隻要了幾杯清茶,實在是一路上小吃太多,一樣隻嚐了幾口,便十分撐著了。玉樓是頭一個沒得節製的,剛剛隻得點了一盞山楂消食茶。
她肚子十分脹,隻讓周媺與她揉肚子。寶茹則在一旁講些笑話來逗她笑,她忍不住就笑起來,一笑就越脹了。周媺隻得搖搖頭,都懶得管這對兒歡喜冤家了。
過得一會兒外頭開始放起煙火來,卻不是大煙火。隻是近處燈市,各個鋪子在放一些桶子花、炮仗、地老鼠、旗火罷了,這些都是比較小的煙火,不比盒子花形製龐大,放起來可傳很遠,但卻不是說這些煙火就沒有可觀之處了。
整個街市家家都放這煙火,沿著這一路有吐蓮、金絲菊、一丈蘭、賽月明、水鴨、水鼠、滿天星、遍地錦、金錢、銀台、風車、滴滴金等諸多花樣,火樹銀花一樣,眾丫鬟婆子也簇擁著寶茹幾個倚在窗邊,間或見著一兩個格外奇巧的,便指著叫別個看,口裏嘖嘖稱奇。
等街市上放完這一輪,遠處場院上才開始放煙火。這一次七夕燈會煙火都是湖州各個行會出錢放的,每個行會都認一捐,這才湊出了這一場煙火。
頭一個煙火就叫寶茹這一個見過‘世麵’的現代人大開眼界,隻見焰火升空,先成界畫欄杆五色,每架將完,中複又出現寶塔樓閣之類,並有籠鴿喜鵲數十在盒中乘火飛出。
寶茹忍不住叫好,拍起手掌來。
接著又是一陣‘五花兒’,所謂‘五花兒’就是五個花兒為一輪,和前頭一樣,也有三層。這是寶茹今年元宵節見過的,隻不過同樣是‘五花兒’,花樣卻有許多不同。這次的是壽帶葡萄架、珍珠簾、長明塔等花樣。
後頭煙火一盒接著一盒,也各有特色——有動物、飛禽、昆蟲如仙鶴、蛾、蟬,又有花卉如蓮、菊、梨花、桃花、葡萄;有樓台殿閣,還有人物如貨郎擔,五鬼鬧判,十麵埋伏。正所謂萬般傀儡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