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小妹妹,不像是才認得半年的,倒像是從小一同長大似的——這隻是想想罷了,在他那乏善可陳的少時,隻有些亂糟糟的慌亂與忍耐。他從來沉默著,他的沉默最開頭隻是他的拒絕,沒得人與他說話兒,那麼他也拒絕了與別的什麼人說話。
這時候他想起了戲文裏幾個詞,不過是‘’‘兩小無猜’之類的罷了。經過那般的少時,他以為自己是不要和其他人一起的。隻是今次他頭回覺得,如果在小時候有這樣一個女孩子,那樣多話,那樣明媚,那該多好。
第31章 冬日賞雪
“可來了,可來了!”
莫道聰笑吟吟地挽住寶茹的手臂,引著她往蘆花亭裏頭走。
前些日子朔風刮了起來,隻幾日天上便如扯絮一般下起了大雪 。早些年江南地界冬日溫暖,難得一回飛雪,也是薄雪無聲。這些年不知怎的卻越發冷了,就是下雪也與過去不同,隻一下,便是飛瓊碎玉。隻說如今江南冬日裏隻好兩樣生意,一樣是木炭,一樣是皮裘,都是避寒之物。
大雪紛飛,對於平民百姓,既是好事,也有不好。老話不是說‘瑞雪兆豐年’,雪下的大也有利於收成。隻是,大雪一下,天氣寒冷,好多貧苦人家別說皮裘之類了,就是棉襖也薄的很,木炭也用不上,這般哪裏能避寒?
可對於富貴人家就是不同了。‘桑條無葉土生煙,簫管迎龍水廟前。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弦’這首李約的《觀祈雨》雖說的是春日幹旱求雨,但是與眼下大雪紛飛也異曲同工。城裏窮苦人家早盼著雪停,也好暖和些,省些炭火錢。富貴人家卻是三三兩兩邀約,賞雪作詩,不亦樂乎。
寶茹今日就是應了莫道聰的東道來城外玉虛宮賞雪的。約摸是寶茹和鄭卓去城南回來三四天後吧,她就接到了帖子,隻說是玉虛宮蘆花亭賞雪。寶茹已與鄭卓‘考察’秀水街了,又與姚員外說了全盤考慮,剩下的自然是姚員外出麵料理。寶茹立時又閑了下來,接了這玩耍的邀約,哪有不來的。
莫道聰該是給學裏都發了帖子罷,今日一看竟似都來了,就連玉樓,寶茹以為她已經去她外祖父家了的,她也來了。
寶茹一數人頭,難怪莫道聰那樣歡喜,寶茹是最遲的一個了,隻怕人家在風口上早等得心焦了!
寶茹一進蘆花亭先暗自讚歎莫道聰的十分用心。這蘆花亭說是亭子,但更像個臨水閣,四麵不是敞著,隻是窗戶寬闊,倒占了半麵牆去了。這樣的地方隻把窗子撐開簾子打了,外頭雪景就夠賞了。
再有另外一樣好處,屋子裏頭,窗子再大也比外頭避風。莫道聰又提前使人來燒了好些碳爐,寶茹進來就覺得一股熱氣,立刻笑著解開鬥篷帶子,露出裏麵的一身桃紅撒花襖,大紅洋縐銀鼠皮裙,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來。
寶茹今日披了了一領大紅猩猩氈鬥篷,解了下來就讓小吉祥給抱到一旁去了。正再要摘下頭上的昭君套,隻不防被一支珠花掛著了,不等放鬥篷的小吉祥來解開,周媺立刻踮著腳與她慢慢地拆了下來。
“平日裏好吃好玩最是趕早,怎的今日來的這樣遲?”
寶茹隨著周媺坐到一處,玉樓早在這一處等著了,她隻擺了擺手。
“竟是別提了,昨晚這樣大的雪,我來的路上有條街的屋簷全壓塌了,路上堵著不得過,隻好繞了一條道兒,這才來遲了。”
不待周媺說什麼,做東道的莫道聰先笑吟吟地說道:“不管如何總是該罰的,隻是咱們年紀小是不能罰酒的,今日先給咱們每人去取一些梅花上的落雪來烹茶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