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是車輪滾動的聲音,在晨霧彌漫的陰森僻靜的山間小道中響起。
太陽漸漸升起,將林中的霧氣驅散了些許開去,便可以看見有一匹高頭俊馬緩緩馳來,口鼻間噴著陣陣白氣,而後便隱入霧氣之中,馬蹄在潮濕的地麵敲擊發出得得的響,聲音寂寥而單調。馬上是一位身穿甲胄的騎士,但臉色凝重,全神注意著四圍林子裏的動靜。在他身後是約略五十名兵丁,然而幾乎身上都有帶傷,有互相攙扶著的,或拄著木棍走著的,並且分作兩排,將兩輛馬車圍在中間。
劉謹萱坐在馬車中,身子是隨著馬車的顛簸而微微擺去,但她此時的心緒卻不在這上麵,她還未從昨晚的場景的恐懼中解脫。昨晚她在馬車中熟睡了,不多時卻被廝殺叫打聲吵醒,期間除了聽到士兵們的慘叫,還有陣陣野獸的淒厲的咆哮和嗥叫。她揭開窗簾的一角就看見深夜中夾雜在暗影裏的有數十雙猶如磷火般的跳動著的眼睛,受驚不已,便再不敢看下去。身為公主的她從小便生長於皇宮之中,從未有經臨過外界的這些可怕的事情。次日她聽聞領隊的王華將軍的報告,說是一百五十名前來的士兵在昨晚的狼群襲擊中隻剩下了五十多人活著了。
她此時將頭輕輕的靠在窗子邊上,外麵隻有隊列前行的聲音,並沒有什麼意外,她也就鬆了一口氣。身旁一隻拿著絲絹的瘦白的臂膊伸過來,在她的額頭上擦了擦,隨即也就聽得有人說:
“公主,別想昨晚的事了,王華將軍能征善戰的,又武功高強,一定會保我們到達秦川的,而且再有三日行程我們就能同了這大山了,到時候也就沒有這麼多的可怕的野獸了。”說話的是一個約十六七歲的小丫環。
劉謹萱轉過臉來看著她,沒有便答,默想了一會,神色就有些暗淡了下來:“小翠,我不想離開拜安,而且你不也說過那個秦川的三皇子不是什麼好人嗎,父皇為什麼要我嫁給他呢?”
“公主。”小翠歎了一口氣,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麼問,便隨即接上去說:“國王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的,我們作為秦川的附屬國能有攀上他們的機會已經很不容易了。三皇子雖然品格不是很好,但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十全十美的人呢。而且我聽說秦川國王有意將王位禪讓給他,那麼公主您將來也許就是王後了啊,這是多麼大的榮耀嗬。”
榮耀嗎,劉謹萱在心頭淡淡的想著,不再回答。榮耀對自己來說算什麼呢,能夠安靜的幸福的過完一生也就是自己的最大的向往和追求了吧。但她也清楚,這是自己身為皇室家族的血統所要沿襲的命運,為了拜安國的更好的存在與發展而做嫁衣。
她覺得心頭有此煩悶,便不再想下去。她支起身子,向前揭起了幕簾。有幾縷陽光投射進來,暖暖的照在她的身上,心中的恐懼和煩悶也仿佛隨即淡化了不少。
前方的騎兵似乎感覺到什麼,回過馬頭看見是公主,便將手一揮,隊列便停了下來。
“公主,怎麼了?”王華坐在馬上恭敬的問。
“王將軍,停下來讓大夥歇息一會吧。”劉謹萱說,轉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士兵,個個臉上都帶著疲憊的神容。
“公主,這裏是野獸出沒的平凡的地方,還是抓緊時間穿過大山才好,到時候再休息也不遲。”
“王將軍,為什麼我們要走山路呢,走官道還是更好嗎,又平坦又沒有這麼多可怕的東西。”
“回公主,官道上傳言有強匪出沒,不甚安全,國王便叮囑我從山路繞過去,昨晚是小人沒有做好防備這才使公主受了驚嚇。隻要我們穿過這片大山,到了秦川的國土上自然就有人來接應我們了,到時候就可以放心了。”
“好,一切聽憑將軍安排了。”
隊伍從便在新的寂靜中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當士兵們又重新沉浸在麻木疲倦中跟隨前人的腳步前進著的時候,卻忽而聽到一聲淒慘的叫喚,就從隊伍的後方傳來。全數神經都繃緊了,立馬掣出刀兵循聲回望。
一隻似熊非熊的不知名的野獸,高逾一丈有餘,遍身烏黑,四肢粗壯,而且上肢的尖端還長有約略三尺長的利爪,在日光中發著寒光。而此時它的一隻爪子已經洞穿了一名落隊的士兵的身體,高高舉起,一口咬下他的臂膊。
“嘰咕嘰咕……”這隻野獸咀嚼了起來,大嘴抖動著,其間還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使人們望之膽寒。
士兵們都一時看得呆了,竟忘卻了動手或是逃命。還是前方的騎士最先反應過來:
“保護公主。”他大喊了一聲,抽出馬刀,跨下馬便向野獸飛奔過去。士兵們也反應了過來,一些聚在馬車邊上,凝神注目,一些傷勢較輕的便也即跟上,將野獸團團圍住。
“嗷”這隻野獸對著四周的士兵咆哮了一聲,似乎很有不滿,然後又兀自咀嚼了起來。
王華使了個眼色,在他對麵的兩名傷勢較輕,體格強健的士兵點了點頭,隨後就有三道刀光閃起,分別對著野獸的後背,臂膊,前胸劈去。這三人包括王華都是身經百戰的勇敢的戰士,那力道自然是不用說,而且野獸動作遲緩,刀光就要落在身上也還沒有反應過來。
眾人都沉默注目著。
沉默隻一瞬間,便有“叮”的聲響,就在刀光與野獸身體相觸時響起,雖然隻有一聲,但三把刀都砍了上去,因為刀刀相銜,不差絲發,很有默契的配合。
“嗷,”隨後並不是人們所預期的那樣,而是一聲更響的夾雜憤怒與痛苦的嗥叫,而後便有寒光閃過,利爪劃過虛空呼呼的響。
王華剛才隻一擊便心知不妙,因為野獸的皮毛之堅硬是實在出乎他的意料的,立馬警覺起來,做好防備,向後騰開。然而另外兩人便沒有這麼走運了,在還未來得及驚呼的時候便已被利爪趕上,寒光一閃,便被攔腰斬斷,在空中灑下一陣血雨來,屍體落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
“嘶……”有倒吸冷氣的聲音,然後人圈子不自覺的倒退了幾步。
王華心頭也即被恐懼和不安所籠罩,在他生平不是沒有遇見過凶惡殘忍的敵人,但那些都是在可以打敗的範圍內的,而這次的所遇,卻使他有一種無力感,因為他清楚的看到就在他剛才劈砍的地方,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但作為隊長,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部下麵前表現得怯弱,兀自強定心神,捏了捏刀柄,正想發話,又聽到一聲驚呼,似乎就從馬車方向傳過來的。
大家在防備著身旁的野獸的時候,也用了眼睛的餘光看向事發的方向,卻驟然驚覺了。
就在小道兩旁,灌木密集的地方,隻看見一抖動,便從中伸出一隻黑色的上有利爪的粗壯的臂膊,隨後整個身體都從中鑽出來了,赫然是同先前一樣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