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不痛快,就跟著我喊!”單軍抓在扶欄上,支出半個身體,向著腳下的整座城市,向空中大聲嘶喊,喊聲淩駕在城市的上空。

周海鋒抓上欄杆,並排站在他身邊,也放開喉嚨縱聲呼吼,他們痛快無忌的吼聲穿越高空,被風chuī散。高高的塔頂,淩空的欄杆上,兩個年輕的男人嘶吼著,喊叫著,周海鋒憋擠在胸中的東西,都在盡qíng的嘶吼中發泄、隨風散去。

“痛快嗎?”單軍轉過臉,風把他的聲音chuī得七零八散。

“痛快!——”周海鋒重重呼出一口氣,舒展了眉頭。

世界在他們的腳下,胸臆間是無盡的豪qíng,這個空中的高台,遠離地麵的高處,他們仿佛擁有一切,遠離了憂愁煩擾,隻有肆無忌憚的年輕。

“你是這院兒裏第二個上來的人。我從來沒帶別人上來過。”

坐在塔上,單軍說。

他告訴周海鋒,他心qíng不好的時候,經常瞞著所有人爬上來。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知道了這兒鐵定要被徹底鎖上,當單軍第一次站在這裏,像剛才這樣嘶吼時,他把所有的煩惱都忘了。

“是個好地方。”周海鋒坐在這裏,像坐在空中,被盛夏的風滌dàng著心胸。

單軍說每年國慶節放禮pào,別人都湧向房頂去看,他一個人偷偷爬上來,在這上頭站著,滿城的禮pào焰火都能看見,四麵八方同時放起,像個360度環繞的超級影院,滿天都是砰啪爆開的煙火,那才叫震撼,壯觀。

“可惜,隻有我一個人。”

單軍回頭看著周海鋒。

“今天,我不用一個人看了。”

“你想gān嗎,”周海鋒一愣,“在這兒放焰火啊?”

“想讓哨兵上來抓咱倆啊?”單軍笑了。

周海鋒也笑了,笑容又漸漸隱去,心裏的事壓上來,他沉默了。

單軍看看他,站了起來。

“聽廣播了嗎,今晚上有流星雨。”

那天的氣象預報,說這晚上有個什麼座的流星雨,會有密集的流星出現,有很多人專門跑到空曠的地方等著看,那是廣播裏說的。

“聽說,對流星許個願,準靈。”

周海鋒一愣,明白了。單軍帶他上來,原來是看這個的。

“你還信這個?”周海鋒失笑了。什麼流星許願什麼的,那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兒。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單軍邪氣地一笑。

“還流星,就這天氣,恐怕是白上來一趟了。”周海鋒抬頭看看天空。天公不作美,這是個yīn天,雲層很厚,什麼也看不見,別說流星,就是顆不流的星星都看不著。

“你就說想不想看吧。”

“想啊。”周海鋒看他想gān嗎。

“想就行。看著啊。”

單軍掏出一根煙,塞進嘴裏,點上。

他眯著眼睛,深吸了一口,煙頭卷起紅光,單軍胳膊一掄將煙扔向了天空。

煙糙燃著紅色的火星,高高地劃過天際,拖曳著紅色光弧,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微弱卻明亮的弧線,瞬間擦過了夜空,落向下麵的水塘。

“許願了嗎?”

單軍回頭看周海鋒,痞痞地壞笑。

“盡管許!還多得是!”

煙盒裏的煙,被一根根點燃,打火機的火光中,充分燃燒的煙頭,被單軍一根根掄出去,在蒼茫的天空劃過道道紅色的軌跡,像接連的紅色流星,擦過天際。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能看到塔頂的天空,他會看到一個個異樣的光點,在天空閃過,那是煙頭組成的流彈,是隻屬於這一片天空的流星……

單軍掏出煙盒裏最後剩下的十幾根煙,將它們並著頭一一點燃,向天空扔了出去,十幾道光弧在空中拉開,如同燃燒的箭矢,在短暫的刹那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單軍的容顏,照亮了身後周海鋒明亮的眼睛。

背後是劃落的光弧,單軍向周海鋒走來。

“我的流星,一定靈。”單軍低聲說,輕撫他的臉。

周海鋒卻沒有回答,單軍隻看見了夜色下他的眼神。

最亮的流星,落在單軍的眼裏。單軍的心口,像被火星灼燙……

他摟過周海鋒,唇舌四合……

在高高的水塔上,在闊大的天幕下,他們幕天席地地擁吻,沒有顧忌,沒有掩飾,在整個城市的上空,在軍區大院的穹頂,他們像所有可以向世人宣告的愛人一樣,吻得放肆,狂烈,而坦d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