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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安眉怏怏不樂地應了一聲。

她能明白盧師爺的苦心,也能明白康古爾的苦心——康古爾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是一個胡女,連盧師爺都不會告訴。一如當年用木梳細心地嗬護,她在保護她。她一定以為自己已經過上了好日子,所以不肯給她的生活製造一分一毫地妨害。豈知她不過是,不過是……

安眉抬頭望了眼一臉認真的盧燾升,心頭不禁一陣陣揪緊——她原本會和康古爾走同樣一條路,然而十二歲時被酒肆老板轉賣,使她擺脫了當壚賣笑的命運。可是當她想起自己的丈夫徐珍,那個老實木訥從來不會關心她的男人,心中卻也沒有任何歡喜。

是否她們遠離故土來到中原,命中就注定了無論作何選擇,幸福都不會降臨呢?

第七章

涼州刺史苻公與夫人在老仆攙扶下,雙雙走出逼仄的鹿車。努力挺直了酸痛的腰背,年邁的苻公昂首站在熙攘的人群中,望著洛陽城恢弘壯觀的門樓,悠悠長歎了一口氣。

暌違了十幾年的風物都沒變,都沒變……苻公兩眼發酸地感慨著,一低頭看見站在城門下迎接的兒子們,臉色就立刻臭起來。倒是苻夫人異常激動地走上前受過三個兒子的大禮,將他們一個一個攙扶起來,最後才停在自己最心愛的長子麵前唏噓不已。

“長卿,長卿……”苻夫人摩挲著兒子上下打量,但看他披著孔雀翎大氅,一身素淨的淺藍色長袍湖水一般從襟口直瀉到鞋尖,隻在腰上係著一圍透雕芙蓉花羊脂白玉帶,於不經意間顯出貴氣逼人。

苻夫人滿心驕傲地讚歎不已,跟在其後的苻公卻是一臉鄙夷,他嚴肅地掃過大兒子低調的奢侈、二兒子張揚跋扈的金線繡花錦衣、小兒子胸前金光燦燦的瓔珞鎖片,還有跟隨在兒子身後的數十騎侍從,無不是金轡銀鞍高冠錦衣;再回頭看看自己又舊又小的鹿車,還有高管家身上的老羊皮,心中就怒火高熾。

苻長卿見父親臉色不好,曉得他心裏膈應,嘴角便微微一挑,信步上前對父親恭立一揖:“從涼州到洛陽,父親一路辛苦了,若有什麼教訓的話,還請回府再敘。”

“哼。”苻公鼻子裏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兒子一眼,拽過夫人回身登上鹿車,啪嗒一聲將車窗闔緊,便再也不言不語。

苻長卿漫不經心地笑笑,招呼弟弟們上馬,轉身一揚手指,數十騎鮮衣怒馬的侍從便緩緩起步,跟隨著苻公的鹿車往城中苻府而去。

……

“安師爺,進城後要先找個地方休息會兒麼?”盧燾升騎在馬上關切地問。

安眉臉上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不,不用……薑大人交待的事,還是趕緊辦完才好。”

從滎陽到洛陽一百九十多裏地,騎快馬剛好一天。安眉與盧燾升騎馬走了兩天,行程還算寬裕,卻仍是差點把安眉全身跑散了架。安眉在很小的時候,也曾被人天天抱在馬上跑過,但時隔這麼多年,已是根本談不上任何騎技。因為害怕被人看出破綻逞強上馬,結果落得每天下馬時雙腿都邁不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