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之上的天子始終未曾發話,待到文武百官屏息凝神時,才緩緩開口道:“法者,天下取正,不避親貴,然後行耳……即刻將苻刺史押赴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會同禦史中丞會審,欽此。”
苻長卿聽見天子下旨三司會審,頓時麵無血色。在他被禦林軍押入大理寺天牢後,刑部又立刻從兵部撥出人馬,將河內郡公府團團包圍。苻府上下人等皆不得外出,一時連運送柴米的板車都不準進,多虧了苻公在朝中故舊甚多,不少大臣從中周旋,最後才得通融。
苻夫人在得到消息的瞬間就被現實擊垮,一下子病倒在床榻上。苻公忙著內外打點,幾乎焦頭爛額。直到臨了,當他麵對府內眾人如喪考妣的麵孔時,最終也不得不老淚縱橫地歎息:“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如今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
古謂掌刑曰理,至漢景帝則加大字,取天官貴人之牢曰大理之義。其中貴賤、男女異獄。獄中禁紙筆、金刃、錢物等。
此時苻長卿靜靜坐在牢中,一雙墨黑色的眼珠冷冷環視四周,仿佛兩顆暗夜中的寒星。
他已經在三天內被提審了四次,日常卻始終不曾見到苻府的人來探監。他不知道外界情況到底糟到何種地步,隻知道如果他的父親還沒有動作,保不齊自己將會被刑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即使他嘴再硬,在無休無止的酷刑中也斷然撐不了多久。如何使最頑固的犯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招供,他深諳個中法門,今日倒也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了。苻長卿想到這裏便自嘲地一笑,這時天牢中的獄丞忽然將牢門打開,拎了食盒與幹淨中衣送進來。
苻長卿發現這簇新的白綾中衣不是自己慣用的東西,便抬頭問獄丞道:“這些是誰送來的?”
“是戶部尚書托人送來的。”獄丞往左右張望了一下,小聲回答。
苻長卿知道戶部尚書與自己的父親是朋友,聽了這話便有點失望:“我府中目前情況如何?”
“大人,這小人可說不得,請大人別再為難小人了。”獄丞放下東西轉身就走,明顯一刻也不願多留。
待牢中恢複寂靜,苻長卿垂下雙眼,麵色蒼白。連往天牢送點衣食都要輾轉托人,從獄丞閃爍其詞的態度也能看出端倪——外界的情勢不容他樂觀,到了這步田地,隻怕青齊苻氏的勢力,也很難保住他了……
第四十六章
大興渠流寇在攻陷徐州後,迅速往南進逼揚州,同時洛陽東北的兗州也有亂匪起事。京都洛陽隱隱有被圍之勢。天子震怒,這時恰好有青齊苻氏的舊部在兗州駐防,守軍將領是苻公的舊識,在濮陽郡城失守時投降了亂匪。
這個消息無疑使苻府的境況雪上加霜,別有用心者更是把這件事和五月苻公的壽宴聯係起來,彈劾文中所謂的勾結亂匪、私交藩將、隱有謀逆之心,也無疑成了空穴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