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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長卿雙目猝然一睜,不甘心剛出現的轉機就此落空,連忙掏出懷中的血書,雙手捧著送到苻公麵前:“父親,孩兒就算犯再大的錯,也不會勾結亂匪通敵叛國,這是對我天大的誣蔑!孩兒欲向天子自陳,求父親今日入宮,幫我投遞這份血書!”

苻公低頭看見素白中衣上大片的血字,心中大慟,卻拂袖後退一步,顫聲道:“沒用的……你以為聖上好端端地隻想跟你過不去?若在過去,隨你霸占多少民婦、私放多少囚犯,聖上也未必會怪罪。早對你說過天威難測,這次他想鏟除的,不是你一個,是苻家積累多年的勢力啊……”

苻長卿一聽這話,便再也無法自持,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父親,聖上不可能定下罪名,隻要我咬死不認,最多我一人死在這大獄裏,也斷不會牽扯上苻家!”

苻公聞言慘笑一聲,望著兒子搖搖頭道:“你這孩子怎麼也糊塗了,從這天牢裏出去的冤案,還少麼?”

苻長卿望著父親絕望灰敗的臉,眸中忽然閃過一星亮光,像瞬間湮滅在暗夜裏的流星,被人掐掉生機;又像執迷不悟後經人點撥,通透後滿是徹徹底底的空洞:“父親……您要我怎麼做……”

“卯時我入朝麵聖,拚掉這一身官祿爵位,也要保住苻氏一門的性命,”苻公低下頭,灰白的胡須顫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對苻長卿道,“長卿長卿,到了這時節,我也顧不得你了……”

父子倆人在昏暗的天牢裏四目相對,一刹那洞察彼此的心思,從沒像此刻這樣默契——天子一直忌憚青齊苻氏的勢力,常年累積的不滿,終於在苻長卿無意間的一次炫耀中達到頂峰。苻公壽宴上的各地來函,使天子看出苻氏與其舊時部將之間依舊存在著一呼百應的凝聚力,使得聯姻和恩恤的手段在他眼中不再可靠,這一次才會借助彈劾苻長卿的契機,想打壓削弱苻氏。

如何才能令天子見好就收?他們父子能做的,無非就是使天子明白苻氏沒有狼子野心,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拔去這一次彈劾案的眾矢之的、苻氏最有力的狼牙——苻氏這一輩最出色的子弟,惟苻長卿一人而已,一旦他被除去,苻氏就成了一頭失去獠牙的老狼,從此隻能懨懨沉寂。

明白父親的想法後,苻長卿在一瞬間慘笑起來,他閉上被低燒折磨得通紅的眼睛,抓緊了手中的血書,卻想不通為何無端會禍從天降。

似乎過去他所做得一切環環相扣,編成了一張天羅地網,恢恢然將他罩在其中——可是他又似乎什麼都沒做過,他通敵了麼?他叛國了麼?他有私納匪妻麼?亂了,全亂了!

喉間倏然竄上一股腥甜,苻長卿隻覺得胸口一窒,傷慟之下禁不住往地上一跌,竟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他麵色慘白地伏在地上,喘了好半天氣,無神的眼睛望著牢門外始終無動於衷的父親,分外艱澀地開口道:“好……好……我聽父親的安排,還有……道靈她,她在宮裏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