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千裏迢迢奔赴突厥,中途遽然遭難,窮途歧路、內外交困,而胡姬安氏授手援溺,振我於危難之中,此等深情厚義,刻骨銘心,雖結草銜環不能報也。然患難之情鮮有人知,餘不求世人寬容,惟有搦管操觚暗寄相思,以求時時自省、沒齒不忘安氏之情而已。”
苻公讀到此處,捧著手稿的十指簌簌發顫,撐不住接連後退了好幾步。大驚失色的仆役們立刻圍攏上前,苻公在眾人的攙扶下卻隻是虛晃著無神的雙眼,失魂落魄地喃喃道:“這不是我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這怎麼會不是我的兒子呢!”
為什麼他的兒子,從來都不將這些苦衷告訴他?又或者為什麼他自己,從來都不屑去聽一聽兒子心底的聲音——他明明,一向都認定長卿是他最出色的兒子!苻公萬念俱灰地發出一聲哽咽,一口氣接不上,隻覺得心中一陣絞痛,跟著喉中一甜,嘴裏竟噴出一口血來。
家丁們唬作一團,手忙腳亂地扶持住頹喪的苻公,此時滿庭紅槭颯颯婆娑,細爪般的葉片在午後刺目的陽光裏劃出線線亂紅,心力交瘁的苻公看在眼裏,更覺觸目驚心。這時張管家卻急急忙忙跑進澄錦園,臉色煞白地向苻公稟報道:“老爺,今日在刑場監斬的季鴻臚從兵部調了一隊人馬過來,現在就在府外……”
苻公費力地睜大眼睛,盯著張管家如喪考妣的臉,頹然歎了一口氣:“他來做什麼?”
“小人不知。”張管家唯唯諾諾低下頭,也摸不清季子昂的來意。
苻公隻得無可奈何地打起精神應對,由著家丁簇擁自己往澄錦園外走,昔日清矍硬朗的身形,此刻總顯得有些佝僂。
季子昂的目的當然是杜淑。苻公在弄明白季子昂的意圖後,並未橫加阻攔——如今苻府正值多事之秋,當苻長卿身死之後,一個遺留在白露園裏的胡姬,實在是無足輕重。
於是被幽禁多日的杜淑終於重見天日,她穿著素服施施然走出白露園,在眾人驚疑猜測的目光下,麵色平靜地走出苻府。
“賤妾此行離去,應當拜別老爺與夫人的。”杜淑站在苻府影壁下,抬頭望著塵煙中高大華麗的馬車,唇邊噙著一絲盈盈笑意。
這時披麻戴孝的阿檀從府中追了出來,含著淚的眼睛怨毒地盯住她,咬牙啐道:“你這無情無義的賤婢,少爺才剛走,你就另棲高枝,虧少爺那樣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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