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叫高楚歆,是個孤兒,隻記得五歲上下起跟著父母一路從北邊逃難至此地,後來父母都餓死了,我就一個人了。身上能賣的物件兒早就賣了,從小吃百家飯,後來靠著小聰明和會演戲,跟著幾個地痞偷人東西,再銷贓分錢,混口飯吃,勉強沒有餓死。”高楚歆想著問來路的肯定不是來要錢的,也就不緊張了。說話時臉上的酒窩時隱時現,脖子上一根彩繩,太短了露在了領子外麵。
“有酒窩!”厲覃嵐怕程仲霖坐在門口沒有看見,特地跟他說。
“若是有事要你幫忙,可能危險,可能會死,你可能做到?”厲覃嵐冷冷地問到。
“我不行,我不行的!我膽子很小,也不懂拳腳功夫,若是那麼危險的事情,一定是大事,我做不來的!”
“她不行!!”厲覃嵐和程仲霖幾乎同時說。
“我帶著回去給我四叔父認認,別錯過了,要是找著了沒領回去,我的腿定被打折安上再打折!就帶回去認認,不是也沒關係,起碼也能好酒好菜的吃上幾頓,你也不虧!”程仲霖轉頭看高楚歆,她連連點頭。
“你之前領回去幾位女娘給老太君去認,老太君可是一眼便知不是,這名字,像不像你姑母會取的名字?”
“像啊,看著你不像是因為名字說不行的吧?”程仲霖揚著頭看厲覃嵐。
“她行為不端,辦事不妥,不能跟著咱們!”
高楚歆聽得雲裏霧裏,但也心中一喜:看二人穿著,不像是窮人家的,不是自己熟識的地痞打手,看著像是家裏丟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娘,這次說不定能混進大戶,從此不愁吃穿。
程仲霖探身去拉高楚歆的手腕,一把拉起跪著的她。厲覃嵐看著程仲霖拉那小女娘,並不抬頭看她,直到兩人走出破屋,自己才慢慢起身,又晃進街上。
厲覃嵐捂著自己胸口摸了摸,那裏麵貼著皮膚戴著的是父母留給他的定親信物,那玉上刻著覃、程兩個字,自小一直帶著。
轉眼已入夜,他獨自盤算,即使高娘子害怕,若是聽了救了人就能更被認為是程家人,會不會就願意了呢?但看那高娘子,她說話半真半假,裝的可憐兮兮,演戲的本事或許能幫上自己。
正想著,突然被路旁一屋舍透出來的幽幽燭光晃動的影子給引去了心神,心想:宵禁已有一刻了,不顧宵禁管製,這四風堂的高掌櫃竟給人定方位,軍情緊急顧不上審你,縱得你如此猖狂!
厲覃嵐跳進小院內,輕輕推了下有燭光的房門,門沒有動,他側身仔細聽聽,有細細的說話聲和冷兵器碰撞的聲音,用利刃割開皮肉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厲覃嵐抬腳猛地一踹,隨著爆裂聲門開了,門栓裂成兩半兒掉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是誰?”老嫗快步迎了上來,顫顫巍巍像是被嚇到了。程荔逴側臉抬頭看她,俯坐在床邊的身體卻沒有動,手上也沒有停下來。
“把門關上,聲音小些,小心被人聽了去!”荔逴溫柔又利落地說著。嗵的一聲,那老嫗已經跪在厲覃嵐麵前。
“大官人恕罪,我家老頭子不成了,兒子一家都在廣元城裏受苦,我們去了芝林醫館說是治不了了不肯收治,隻有這好心的醫仙姑娘肯為他診治,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不是那壞心肝的賊人,大官人饒了我們吧!大官人饒了我們吧!”老嫗壓著嗓子哭著求饒。
本分?老實?厲覃嵐可感覺這些詞這老兩口是用不起的。厲覃嵐略過老嫗,朝著床邊走了幾步,往那床上探了一探,那小女娘麵上蒙著帕子,並未抬眼看他,手裏拿了兩把長柄短頭的小刀,那刀上泛著銀光,剛才聽到的聲音,該是它了。她正在為那老翁切除腹內腐肉,腿上的傷,像是已經處理好了,蓋著棉布,一點點滲出血來。厲覃嵐靠近一些,那燭火就舞動起來,小娘子等了一下,待燭火穩了,才又忙了起來。
“你把那燭台拿近些,蠟油別滴進患處,那深處我有些看不見了。”荔逴幽幽地說著。
厲覃嵐想著剛剛那老嫗一直在抖,那話怕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說的。一手拿起燭台,定定地幫忙舉著,大氣也不敢喘下。很快小女娘就換了魚鉤一樣的細針,開始縫合傷口。
“不必照了,辛苦將軍了!”厲覃嵐慢慢放下手臂,也不是小心,就是手臂僵硬,有些麻了。他怔怔的看她,看她慢慢開合雙眼,比一般人眨眼要慢上一些,心下平靜,不見波瀾。他心想著,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