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覃嵐看著程荔逴又在抬頭望月,像極了初見那一晚,不過一天時間,恍若數月之久。
荔逴看了他一眼,眼若流波,語氣不慍不怒,“因為它貴啊,我想攢筆錢,作為去汴京的盤纏。”
“那我用銀票與你換,也可直接派人送你入汴京。”
“將軍這樣一說,這玉的價值恐怕還不止如此吧,怎麼,你後悔給我救你兄弟了?”
“自然不後悔,隻要程娘子告知我你的用意,我就不再糾纏。你我不必為敵,難道是我想錯了?”
“我做事全憑心裏喜歡,難不成汴京城裏喜歡將軍的小女娘,還能因為我揣著你的玉佩就厭棄你了?還是你那未過門的小嬌妻會因為你沒有了這定親的信物就不信你是你呀?玉佩既然已經在我手裏,已經是我的物件,將軍不必惦念!”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想要回來,我早已明白我娶不了……程家小六,汴京的女娘又跟我有什麼關係?除了儷妃、皇後和程家幾位嬸嬸,我沒見過什麼女娘,我理她們作甚?但她們那些內宅後宮伎倆我雖然沒見過,卻也聽過,那陰詭手段恐怕心眼壞過叛軍。你可知我仍是戴罪之身?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如今我還有一條命,那是慶國公仁愛,不信我父母逼走國舅和程六姑姑,可是這背後之人已經忍了十餘年,難道還能忍一輩子看我安享喜樂?就是我衣服上掉根線他們怕也是要琢磨半天,更何況是滿城皆知對我有意義的物件兒送了人,我是怕你卷進來引了別人的注意。”
“又不是充滿情意送給我的,是為救你看重的人付給我的,從幫你那刻起,就算我想獨善其身,恐怕也摘不幹淨自己了。你放心,15日,等程將軍的傷口開始長合,我拆了縫線就走。我不會用它調動你的府兵,不會把它輕易給了別的小女娘引人誤會,不會用它來要挾你娶我,更不會用它嫁禍於你。這樣行嗎?”
“你,我說的是這些嗎?你不要打岔!你一天天都琢磨些什麼呢?你要是沒想過,怎麼知道用這血玉能做這些?”
“就像將軍你一旦決心要一查到底,便沒有退路了,我也是有自己的決心,我不用我知道的要挾你,也請將軍不要用權勢威逼我,總之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也請將軍少來管我,你我最好少些牽扯,才能各自安好,各償所願。”
“少些牽扯?今日土地廟裏你親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少些牽扯?”
“我沒有親你!”
荔逴氣不過轉身回營帳,她氣自己白白挨了一劍,氣自己玉佩要的太過生硬不夠自然,還氣厲覃嵐竟然以為那瞞過叛軍的親吻是真的。厲覃嵐在後麵用手指著她,卻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你不要太得意,哼,若你因我惹禍上身,我決不心軟救你!”程冠霏的兵都在附近圍著等消息,看到主帥對著救命的醫仙大聲嗬斥,聽的也不真切,為的是舍不得玉佩之類的,都衝上去擋住門口。
厲覃嵐被他的副將葉棲拽回了主帳,又氣了自己好一會兒。他想的哪是怕其他人誤會,哪是自己受了要挾,隻是不明白荔逴怎麼知道自己有那玉佩,要了去到底要做什麼,剛剛那番話,他明明說過要給她交代,難道她沒聽見?還是壓根隻是為了銀錢演的一出好戲,連自己都騙過了?
“明明就親了,怎麼還不承認呢?”
“親了,親了,我看得真切,大家也都看見了,不然那秦牧也不會信!”葉棲也納悶,“一夜功夫,女君好像想賴賬?”
“她……給了她也好,隻是哪那麼容易讓她賴掉?”
子路心急,想抓隻又大又肥的野雞,恨不能他家將軍隻喝一碗,就生龍活虎,嚇得野雞們四處亂飛。結果是程仲霖一箭一隻,逮到兩隻。
夥房裏,子路瞪著牛眼,盯著那瓦盆中的雞油沫子,一小勺一小勺地慢慢撇著。仲霖則是清洗幹淨拿樹枝穿了直接在火上烤,不一會兒就飄出香味兒。
程仲霖拿著烤好得雞肉進了大兄的帳中,此時帳中隻有睡著的冠霏和拿著棉帕為他擦冷汗的荔逴。
“你快吃,我來擦!”仲霖遞上雞肉。
荔逴聞著香味直咽口水。忍著燙撕下來一隻雞腿,剩下的推給仲霖,“程將軍你也吃。”
程仲霖撕下少了腿的那一邊,剩下的拿出去給了子年。
荔逴大口大口啃著雞腿,心情大好,不覺露出笑意,大大的酒窩越陷越深。
程仲霖看著她吃的很香,安心下來。再想想今天一路上的場景,忍不住想問她:“程娘子,你怎麼認識厲覃嵐的?”
“他昨日也幫我舉了一回燭台。”
“那程娘子怎麼知道厲覃嵐有玉佩的?
“剛剛在他營帳換衣服,我看到的。”
“看到的?怎麼看到的?他輕薄你?我去幫你揍他一頓!”
“不是不是,”荔逴拉住仲霖又坐下“那會兒你們急著搬程將軍,”荔逴用雞腿指了指榻上的那位,“大家看到程將軍身上被插了麥子一樣的傷,沒人注意到車上還有我呢。我本來不知能不能下車,但是也想看看程將軍的傷勢,就走了下來。剛一下車,就被厲覃嵐捂住口鼻,蒙上披風,直接扛進了營帳。換洗的衣服和束冠都擺在裏間。我知道女子身份在軍中多有不便,也知道了厲將軍的用意,急匆匆地梳洗更衣。係腰帶時一回頭,看見在外間更衣的厲將軍,光著臂膊,正轉過身去,我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紅繩拴著一大塊血玉。那應該挺值錢的吧?”荔逴轉念一想,不對啊,他是轉過身去,他此前光著身子是麵向自己的嗎?那她都看見什麼了呀?不覺用一隻手捂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