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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同樣焦灼難耐的還有積沙圍小院中的區德。

區德多年來未曾有過這般心浮氣燥的感受,他在書房中踱步不止,又推開長窗,眺望後院撕欄外的河堤垂柳,時不時瞟一眼幾上座鍾,暗自揣測聞山市裏法院內外的光景。

近四十年風雲變幻,每一個生命的瞬息,儼若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一一重現,讓他血流奔湧,呼吸困難。寂靜的書房中,除卻座鍾指針的滴答,他似能聽見心髒的擂鼓之聲。

隨後,有規律的敲門聲蓋過一切,在他腦中放大。

“進來。”

“德叔!”光耀站在門口。沉穩如他,今日也喜不自勝,難掩雀躍。

區德隻看了一眼便迅速回頭,深深注視河堤上的一株老柳,吸一口氣,再度回首望向光耀,沉聲問:“審判結果出來了?”

光耀彎起嘴角,“說是累犯,從重從嚴,德叔,聶二判了死刑。”

區德腦中轟然一聲,喜到極致,反而有一種從巔峰狂墜而下的缺氧感。他眼前一黑,身形微晃,光耀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托住他手臂。

區德緊抓著光耀的手腕,數秒後他微微擺手,阻止了光耀扶他在沙發中坐下的舉動。“消息確定無誤?”他問。

“確定。法院門口被市裏省裏的電視台和報社記者圍得水泄不通,今晚想必新聞也會播放。不過德叔,聽說聶二會上訴。”

“這是必然的。”區德沉吟著緩緩分析,“聶二一口咬出來那麼多人,認罪態度良好,應該是存著希望等無期。不過,鐵案如山,他機會實在渺茫。”

“德叔,那魏傑……”

區德忽而一笑,“光耀,有些事要從大局著眼。魏傑雖然被‘雙規’,但是他的案子勢必要拖後個半年幾個月。如果兩案同期審理,影響太大,波及麵也太廣。”

光耀頻頻點頭,一副洗耳恭聽、深受教誨的模樣,但是德叔下一句話讓他幾乎露了痕跡。

德叔一瞬不瞬地bī視他,問:“喪狗在濟東省?”

喪狗被薑尚堯偷偷運回濟東,此時已經被拘捕,估計正在刑訊程序中,梁光耀心裏有數,德叔沉浮多年,消息來路廣泛。這句問話究竟單純地隻是表麵意思,還是暗示他已經知道喪狗在濟西轉了一圈,頗費思量。

“徳叔,在聶二被抓以後,喪狗老家附近我加派了一倍人手監視,但是兩個多月來壓根不見喪狗行蹤。另外有消息說他年前被鄰省通緝,年後就被逮捕,這個消息我還沒有進一步確認,不敢向您彙報。”

區德木無表qíng,在心中謹慎評估光耀誠懇慎重的語氣。自聶二被捕,最初的激動與喜悅逐漸淡化後,兩個多月來他心底間或浮出少許隱憂。這一絲憂慮縈繞心頭,排遣不去,在方才得知聶二的審判結果後似乎更加濃厚了些許。

這是走過多年風雨培養出的一種本能,也是一種習慣。

事源石頭行事太gān淨太完美,清夜捫心自問時,區德回憶那孩子出獄後的種種變化,每一步看似風險十足但步步穩當,每一個轉折看似不可能但偏偏就讓他一舉把握住機會。

那一絲隱憂的根源是他內心深處的巨大恐懼,喪狗不死他所做的努力就是養虎為患。

“德叔?”光耀眼中一片關切。

區徳搖搖頭,輕微的動作似用了千鈞之力,他深吸一口氣,眼前卻一陣發黑,然後他徒勞地想抓住什麼,人已經摔了下去。

區德重度昏迷,一番檢查後直到當晚夜間才徐徐蘇醒。他目光迷茫地從g邊的四個人身上一一掃過,突然驚覺什麼,大力按住g榻,qiáng撐起半身。黑子連忙湊過去扶他,薑尚堯在旁邊安撫說:“德叔你放心,小嬸帶小寶回去了,明早過來。”

區德凝視薑尚堯關切的眼睛,表qíng複雜,幾許質疑幾許無奈,最終他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躺下後再度陷入昏。

值班醫生和護士進來忙亂了一陣,四人才魚貫從病房裏退出來。黑子捂臉坐在沙發角落,神態無助而頹喪。光耀用力拍拍他肩膀,隨之坐下,薑尚堯和霸龍看黑子忍淚的模樣,同時歎了口氣。

德叔不過五十許,確診為肝癌晚期,任誰也想不到。他將黑子視為己出,照拂教誨,三十年如一日,可想而知黑子此時心中之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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