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清混混沌沌地聽了前一半,這才想起來,昨日有人說要來喝酒,拒絕了,他似乎隻當沒聽見,還當真來了。好一個心血來cháo又任意妄為的天之驕子啊……
就這麽想著,元寶說他去把酒端來,便把他推進了書房。
正看著壁上字畫的藍衣人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墨中透藍的眸,星目炯炯,深重仿若含珠,一路能看進他的心底。竟莫名地想起了那個苦苦等著妻子歸家的屠夫。
一時迷茫了,神思遊dàng,來不及抓住什麽,身體就被擁住了。炙熱的溫度綿綿地傳過來,肌膚隔著衣衫相熨。
“去哪兒了?怎麽涼成這樣?”他急急地說道。焦慮撕破了平日從容的麵具,“我……我還當你不願見我。”
“沒什麽。”
這時節是末初秋,夜裏風寒,他在風裏站了大半夜又一路走回來猶不覺得。直到此刻,被他擁進懷裏,被凍得麻痹的手腳才對溫度有了些感知。長久以來,除了父母和籬落,還不曾與人這樣接近過。想要推開,卻貪戀上了這份溫暖。
瀾淵,人盡皆知的風流子,你的溫柔我該信幾分?
臉頰上一溫,是他把臉貼了上來,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就熱熱地噴在耳上:“怎麽搞成了這個樣子?不是跟你說了今晚一起喝酒麽?”
“忘記了。”身體的知覺開始複蘇,溫溫麻麻的,忍不住就閉上眼靠住了他,綿軟溫適,舒服得不想離開。
貪圖安逸,這是狐的天xing嗬。
元寶端了熱好的酒進來時,見到的就是他家的王窩在旁人懷裏的qíng形。立刻傻了眼,險些就把盤上那壇瀾淵新帶來的佳釀給打了。
籬清卻無動於衷,頭枕著瀾淵的肩,銀白的長發落下來遮住了臉,看不清表qíng。
瀾淵攬著籬清在書桌前坐下,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從托盤上取過酒倒入杯中,再拿了杯子送到籬清嘴邊。籬清懶懶地湊過來,就著瀾淵的手將酒一飲而盡,複又靠了回去。瀾淵的眉眼彎了下來,墨藍的眼華光璀璨。
元寶看直了眼睛,退出門時,眼還是溜圓的。愣愣地別過頭,差點把存心躲在背後打算嚇唬他的銅錢嚇死。
屋子裏靜悄悄的,瀾淵撫著籬清的發,順著發絲滑下又慢慢移到他的額前,撥開遮著臉的發,想仔細看看那張似被冰雪封住的臉。
緊閉的眼卻睜開了,燦金的眸一片清明,剛才茫然無措的樣子似是夢裏的幻象。
“好了?”手緊緊扣住了他的腰。
懷裏的身體一僵,推拒的動作不大,意圖卻很明顯。
手指不依不饒地向前。剛碰上臉頰,籬清就立即錯開臉。指就停在了半空,進退皆不得宜。
“放開。”
這下,再不能當沒聽見了,嘴角往上一扯,雙臂的力道一鬆,懷裏就空了,溫度驟失。跟他方才獨自在這裏時一樣冷。
白衣在眼前閃過,他已退到了三步外,燦金的眼睛看過來,又是那種看路人的漠然眼神。更冷。
展開扇子擋在胸前,胸口還留著些微餘溫,臉上慣用的斯文笑容泛開來:“酒還合狐王的意麽?”
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為自己斟了一杯喝下。酒香合著百花的芬芳在口中彌漫,入口就是一股子甜,蜜糖水一般,滾到喉頭時卻滲出了苦味,不及皺眉就已咽下,一陣嗆辣從深喉處衝上來,神清氣慡,思緒異常清明。
“這個味道……難怪叫夢回。”偏頭看著籬清,“想來不能討你的喜歡。下回我帶個清淡些的來,一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