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會兒的功夫,王軍已經在宮門口集結完畢了,浩浩蕩蕩,氣勢雄渾,步伐整齊,像是要震一震,這深宮裏的陰暗。
齊家人被“護送”回了侯府,府內卻是一片熱鬧之景,處處張燈結彩,燈籠高掛,魚肉飄香。
原來坐在門口的梯坎兒上托腮望主的忽乎,一看見齊蘊忙顛顛地跑去,問她怎麼去個宮宴那麼久,天都黑了…
好一頓收拾,一家人累了一天了,簡單落座,開吃。
全家人都無比自然,沒有一絲的不自在,好像齊徵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們一樣。特別是齊凇冊,拉著齊徵坐在他旁邊,一晚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北哥哥,恭州好玩兒嗎?”
“好玩兒嗎恭州,北哥哥?”
“好玩兒嗎北哥哥,恭州?”
……
最後談到侯府中有一間屋子,夫人日日叫人打掃,且年年都會添置一些物件。
後來,是廖滄珠帶他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屋子”,才曉得這話是什麼意思。
恭州逢居東廂房丟失的茶具一套、蓋了兩年找不到了的銀紋錦被一床、不知什麼時候在哪兒丟的念青佩環一條、枯黃的草編螞蚱一個……
“我說怎麼老丟東西……”他坐在床上,小心翼翼撫摸著那床熟悉的、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白色被褥,感慨頗深:“原來都在這兒了…”
忽然錦被濕了一圈,就像是往河裏丟了塊兒石頭,蕩起了圈圈漣漪。
“那你就先好生在這兒歇著,有什麼事明兒早再說,門窗記得關嚴實了,你身體不好,注意半夜別踢被子,阿瑪就先走了……”
廖滄珠轉身拉上門的時候停了一瞬,但依然沒聽他喚一句阿娘或阿瑪。
齊川北有心說出口,但過不了心裏的那個坎兒,他有爹有娘有姐姐弟弟了,不再是個沒人要的小孩兒了,卻也過了那個什麼都不計較的年紀了。
正想著——吱嘎。
門開了。齊凇冊隻穿著一套白色裏衣,推門而入。
齊川北沒有鎖門的習慣,那是他的哥哥姐姐讓他養成的習慣,他們半夜要進來看他踢沒踢被子,順道掖掖被角,熄滅蠟燭,關個窗什麼的。
寒風自門而入,齊凇冊牙齒打著顫說:“北哥......哥,今……今晚我能在你這……這邊歇下嗎?”然後不等其開口,邊把門關實了,邊又自問自答,“我就知道北哥哥你最好了,不忍心看我這個小可憐流落屋外的。”
齊川北心說那你可太了解我了。
無花無月,陰雲遮天,風來雪止,兩人共床置服。
“北哥哥你——”他想了會兒,“你不大愛說話。”
齊川北同樣著潔白澤衣和袞褲縮在被窩裏,長在南方的他沒有展現出絲毫的抗凍。半天了手腳還是冰涼,隻露出了腦袋來,連脖子都擋得嚴嚴實實,那是他能做與寒冷最後的反抗。
“你跟我說說話唄。”猶記這句話,齊川北記憶深刻。
“……”齊川北睡不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頂上的床幔,那是華貴的藻紅色,“說什麼?”他看得出了神。
“說——”齊凇冊側了個身,離他近了半分。“誒!白日裏沒注意看,你眼睛顏色跟我們不一樣喔,嗯……灰的。”
齊川北說:“嗯,身子不好,天生的。”簡潔明了。
“誒,那你跟王爺挺像的。”齊凇冊又往前挪了挪。
齊川北本不太習慣有人同眠,但終究敗給了懶惰。
“王爺?”
“昂!北固王南鹿東,就今天跟我們一起被關西朧宮的那個。 他有一雙紫瞳。”齊凇冊好正以假的等著他問,良久,看到他眼睛閉上都快睡著了。
“喂,北哥哥!你都不好奇的嘛?”
他努力睜眼,“哦。”不怎麼認床地說。
“完了?”仿佛不可思議,但還是忍不住呼之於口心中的那些八卦事,“哎,我還是直接告訴你吧。他那紫異瞳有攝人心魂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