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班副我的猴
“班副,真的就這麼走了,去別的排?”我滿是不舍。
陳班副笑道:“看把你愁的,好聚好散,在部隊這再正常不過了。”
第一屆模擬連骨幹任命後,我在的6班有了人員調整。大家好不容易熟了……
走的是陳班副。
我擦著額頭的汗,對即將到來的新班副滿是抗拒。
不該走的走了,不該來的來了。
來者叫倪昕昊,擔任本班班副,搬到陳班副的床鋪,成了我的舍友。
他個子不高,臉上的痘痘和我有得一比,人中好長,跟個猴子一樣。
洗澡時大家都是一起脫精光,本來就尷尬得不行,誰知,猴卻和我聊這聊那,完全是自來熟,他這會兒竟然還指導我:今天做俯臥撐時,你胳膊應該九十度。
我點頭後,他立馬俯臥撐準備,花灑的水淋在他背上,他連續做了好多個,滑溜的身子都在往下淌水,動作極其凶猛。18年以來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況,瞠目結舌。他見我沒啥動靜,又把兩手合在一塊,成為一個心形,兩條胳膊就像蛤蟆腿:“笑天,還有另一種姿勢,看!”
不光俯臥撐,還有戰術課,這是我入學一個月以來最怕的科目,麵前是一片坑坑窪窪的草坪,頭頂是一顆火熱的太陽,一群穿著叢林迷彩的“綠人”就這樣在與地皮的較量中漸漸變成“小黃人”。
洗洗衣服倒沒啥,因為動作不規範而被教員當眾一次次
指出來才是心理上的打擊;臥倒時如果腰沒勁,就會摔得慘不忍睹,手肘直接破肉,這簡直是生理上的摧殘;尤其是趴在充滿碎石的坑窪地上,才是最煎熬的。
那隻“猴子”因為動作規範被教員單獨表揚,並被教員好心安排來對我“一對一”指導。我想起他連在浴室做俯臥撐的動作都那麼猛,又想著在這兒隻要你不行你永遠是學生,誰都能來教你,我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下定決心一定要超過他。
於是我難得積極地一次次臥倒,他也跟著一次次臥倒,我越摔越起勁,他也越摔越起勁,還一邊說:“笑天,按‘手、膝、肘’的順序,動作會連貫些,而且也不那麼容易受傷。”他說的倒是很有道理,我便采納了他的建議,再不采納我就真得摔成傻子了。為了爭一口氣,我紮紮實實地按要求練了一上午。第二天上課,孫教員滿臉驚訝:“啊!江笑天,你行啊!竟然進步這麼快!來,把你的心得體會教給其他青年學員,來!”
我臉紅得不行,教起來卻毫不費力,因為動作要領我昨天從“猴子”那兒已經聽了上百遍。
怎麼說呢,當小教員的感覺真是爽爆了!
我發現“猴子”其實蠻不錯的,大熱天給全宿舍的人準備冰飲料;打掃衛生從不吝嗇,恨不得把床櫃抬起;對我的態度也特別好,說話很溫柔,沒有老兵的優越感。
盡管是大
夏天的午睡時間,但我並沒有睡,為了不讓冷日天挑刺,我犧牲了自己的午睡時間壓被子。被子可是每個軍人的一道坎兒,得費不淺的功夫才能把它變成豆腐塊兒。我轉頭看見班副也沒有睡覺。“班副,你怎麼不去睡啊!”
“我不困,應該這麼壓,手肘要平著,這樣才好用力。”他過來給我指導。我的被子在他手下的那一刻像極了光滑柔軟的藝術品。
我搶過被子:“我知道,不就是手肘要平著嘛!”
有關被子的故事,說起來得有三天三夜,教我疊被子的戰士學員太多啦,但隻有這隻“猴子”陪著我整個中午整個中午地不睡覺。也正是因為他不睡覺,再加上我的蠢,“猴子”的溫柔會消失,疾言厲色的一麵會隨之鋪天蓋地地襲來。
“能不能幹了!我說了幾遍了?就要熄燈了,還不急?”
“你動作這麼扭扭捏捏,做事又那麼磨磨唧唧。”
……
有時我都以為我麵對的不是同一隻“猴子”,或者說這“猴子”是齊天大聖,眼前不一樣的形象是他七十二變幻化出來的模樣。
彈指一揮間,為期兩個月的新訓結束,我開始被允許光明正大地看各種書,第三個月時,隨著我疊被子受到表揚、練體能也被表揚積極性高、得了兩次課程學習之星、英語課代表當得漸漸順手、學院編輯考核通過,班副又漸漸回到之前的那隻溫柔的“猴子”。
“
班副,你快生日了,幾千歲了吧?”我調侃。
“嗯?你怎麼知道?”他一臉呆萌。
我的笑像是從石頭裏蹦出來似的:“因為你是我的班副我的‘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