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我猛然一驚,如有驚濤洶湧而來,猛烈地衝擊我的心房。
下一刻,我脫口而出道:“既然你是我夫君,為何不能護我安好,反倒教我獨自一人流落到荒山野嶺,甚至險些喪命呢?”
裴覽身形一顫,強壓著顫抖的聲音,道:“對不起,從前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梅兒,你跟我回家好嗎?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加倍補償你,你從前所受過的委屈,我會加倍幫你討回來。你……可否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甚是期許地將我望著,傷痛與愧疚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我笑道:“裴公子,你既說你我本是夫妻,為何不索性將過去的一切和盤托出呢?我身上的傷從何而來,我受過何等的委屈?你千裏迢迢趕赴錦城來找我,我信你有十二分的誠意。可現在,你卻隻告訴我你有不得已,到頭來我還是過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你這般不願坦誠相對,教我如何原諒你?”
“我不是不願意告訴你,我隻是害怕你知道後……梅兒,你先跟我回去,我自會將一切慢慢說與你聽。”裴覽急切地握住我的手,掌心滿是濕膩的汗水。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手抽回,道:“對不起,我想我不能貿貿然跟你回去,我對你……我、我隻是還沒有做好接受過去的心理準備。”
真相明明近在咫尺,我渴望已久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我忽然喪失了探詢它的勇氣,埋首當起鴕鳥。
且不提我對裴覽一無所知,若我當真跟他走,這便意味著我將麵對截然不同的人生。背上的棍傷至今隱隱作痛,我承認我膽怯了,我害怕鮮血淋漓的噩夢,錐心蝕骨的傷痛。
或許,我隻是貪戀如今的安樂的生活罷了。
裴覽離開了。望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我心下五味陳雜、百感交集,不知是到底是何種滋味。
對於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夫君”,我到底還是不知該用何種心態來麵對他,除了茫然還是茫然。我心知他眼內的愧疚與痛苦是真情流露,這點從他鍥而不舍、掘地三尺也要將我尋到便可見一斑。然,一時半刻間要我接受他成為我的夫君,我真是萬萬辦不到。
我記得某話本上曾經這麼寫——倘若兩個人真心相愛,彼此心有靈犀,無論是遠在天邊抑或者是參商分別,終究也能千裏姻緣一線牽。
記憶會丟失、會錯亂,而感覺卻永不磨滅,不會欺騙。
我對裴覽的感覺,同路人甲沒有分別。興許,曾經某些時刻,我曾被他撩動心弦,但絕那絕非心動,隻是身為旁觀者的動容而已。我這人素來容易入戲。
腦子裏像是灌滿了漿糊,混沌不明。我呆坐在桌邊良久,直至燈花劈啪的爆裂聲將我的神思拉回,方才如夢初醒地歎了口氣。
推門而出,有清風拂麵。夜漸深沉,明月掛上中天,藏青色的夜幕上繁星點點,夜色靜謐而晴朗。
我漫無目的地在花園中遊蕩,滿園梨花清麗絕塵,盛開似雪。我曾在這裏目睹林錚對桑沐雲的癡心不悔,她將他遺忘,他便來重新與她結識。當時感動得淚流滿目,連連喟歎,如今這一幕真真切切地在自己身上上演,卻是別有一番苦澀的滋味。到底是旁觀者迷,入局者清。
我不禁仰天長歎,狗血話本的女主果真不是好當的啊……
忽聞“吱呀”一聲,林錚從希音的廂房推門走出來。隻見他麵有醺然,伸手揉了揉眉心,腳步虛浮著離開了。
……這又是什麼情況?
好奇心使然,我這便起身去敲希音的房門。敲了許久,方才聽見他懶懶地應了聲:“進來。”
一腳踏進房間,一股甘冽的酒香味便撲鼻而來。
我蹙了蹙眉,定睛看去,卻見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酒壇子,驚道:“聖僧,你喝酒了……唔!”話未說完,不知從何處掃來的力道緊緊攔住我的腰,濕熱的氣息帶著濃烈的酒氣肆意地噴灑在我的臉上,如同一陣春潮一般,撫開我渾身的毛孔。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直麵而來,希音將我的身子用力抵在雕花紅木門上,定定地凝視著我。星眸之中沾染了醉意,如有一簇火焰在燃燒。
“聖聖僧,你、你喝醉了……”我掙紮要將他推開,奈何被他禁錮在懷中,半分都動彈不得。
唇畔勾起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略帶幾分魅惑的味道。“我沒喝醉,你看我還認得你,小梅……”
希音的薄唇近在咫尺,鼻尖與鼻尖輕輕觸碰,連別過臉的空間都不剩,隻要我稍稍動作,便會毫不遲疑地貼上去。
我的心突突跳得很快,艱難地說:“你先放開我,我透不過氣了。”
“小梅……”他的眸光忽而變得迷離而纏綿,“為什麼,為什麼是裴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