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兩行清淚順頰而下,緊握白雲飛一隻手,哭道:"想不到武哥哥的傷勢,竟不能再醫好了,我要陪他住在這石洞之中,又舍不得讓姊姊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你以後永遠見不到我們,定然是十分痛苦……"

白雲飛突然掙脫李青鸞緊握的玉腕,把身上一襲青衫扯成兩半,一塊包頭青巾也撕得片片碎裂,摔在地上,笑道:"從今後我不再穿男裝,恢複我本來麵目,盡我所能,延長他垂盡壽命,這幾天中,咱們好好陪守著他,要他快快樂樂地活幾天,盡這幾日之功,我把你們送到一處安身所在,然後,我再仗劍天涯,追殺傷他之人,心願完後,我也去那地方長住下去."

彭秀葦聽得心頭又是一震,驚道:"怎麼?難道姑娘也要陪這位李青鸞一同殉葬?"

白雲飛黯然一笑,道:"我替鸞妹妹安排一處久居之地,幫她完成心願."

彭秀葦歎息一聲,道:"兩位這等高潔無比的人間至情,實足動天地,泣鬼神,但人死之後,屍體決難常存不腐,兩位在他葬身之處,結上一座茅廬,常伴他青塚住下,也就夠了,何必硬要活活地以身相殉?兩位這等做法,馬相公陰靈有知,隻怕也難安心."

白雲飛突然回過頭對彭秀葦道:"你出去看看,現在天色到什麼時候了?"

彭秀葦依言出洞,抬頭望望天色,重返石洞,答道:"天色已近五更,姑娘昨宵連鬥強敵,也該休息一會了."

白雲飛淡然一笑,道:"我還不累,你出去守在洞外要隘之處,沒聽我召喚之前,不要擅自進來,不論何人,都不準近這石洞,如果有人硬闖,你就以七步追魂沙對付他們."

彭秀葦套上鹿皮手套,轉身出洞.

白雲飛整理頭上秀發,笑道:"鸞妹妹,你也帶上寶劍守在洞口,在我替他療傷之時,不要和我說話……"

李青鸞拔出寶劍,緩步走往洞口.

這時,白雲飛已不再顧忌男女之嫌,盤膝坐下,先在馬君武三****上推拿一陣,活了他全身血脈,然後又把他身體平放木榻上,伸手按在馬君武緊閉的嘴唇上,勁透指尖,撥開了馬君武的牙關把本身真氣緩緩注入馬君武口中.

她以本身元氣導引馬君武內腑六髒恢複了功能之後,人已累得臉色蒼白.

馬君武幾乎靜止的內腑六髒,得白雲飛本身真元之氣一催,立時恢複功能,心髒搏動,帶動全身經脈,血氣,半僵的身子片刻間已能伸縮轉動,之後又替馬君武打通奇經八脈.

但聞馬君武長長籲了口氣,忽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這時,白雲飛已累得不停急喘,散亂的秀發披肩垂胸,一滴一滴的香汗,雨點般滴在馬君武的臉上.

馬君武神誌已完全清醒,但覺一般熱氣由白雲飛手心透出,直達自己小腹丹田,身心舒暢.

忽然,一張清麗的麵龐,慢慢偏低下來,耳際又響起白雲飛清脆的聲音,道:"我和青鸞妹妹,都要你活下去……"嬌喘之聲,打斷了她未完之言……

馬君武忽覺心頭一震,猛一提丹田真氣,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瘀血,噴了白雲飛一身一臉.

白雲飛對那噴在臉上身上的鮮血有如不覺,擦也不擦一下,急伸右掌,在馬君武命門,璿璣兩處**上,輕輕拍了兩掌.

一口血噴出後,馬君武忽感輕鬆不少,神誌也較前清醒很多,看看自己噴在白雲飛發間頰上的血汙,心中甚是不安,歉意地苦笑一下,掙紮著伸出右手,去替她拂拭臉上的血汙.

白雲飛伸出左掌,輕輕地握住他掙動的右手,笑道:"你把壅塞在胸中的瘀血吐了出來,是不是覺得好過了些?"

此際,馬君武人雖清醒過來,但周身卻酸軟無力,眼看著白雲飛為了挽救自己,不顧大損真元,累得嬌喘籲籲,心裏頭有說不出的感激,乍聽柔聲輕問,正待答話,白雲飛又搶先說道:"你可不要說話,如果我問對了,你便點點頭,要是錯了,你就搖搖頭……"

她這般的深切關懷,像一陣溫暖的春風,吹得人如迷如醉,馬君武隻得依言點頭一笑.

白雲飛從那身玄裝中摸出來一塊絹帕,先把馬君武嘴角間留下的血跡擦拭幹淨,然後才把自己臉上的血汙抹去.

馬君武雖然得白雲飛兩度用內功真氣相助,導引他滯凝在丹田之氣,但兩次馬君武均在昏迷之中,故而沒有什麼感應,這次,馬君武神誌正值清醒,是以和上兩次大不相同……

隻覺白雲飛雙掌按處,一股熱力直透四肢,人也跟著舒暢得多.

突然,他覺出那相觸的玉掌,不住輕輕地顫抖,而且還有些冰冷,按在他背上的手臂,亦逐漸鬆開……

原來白雲飛先以本身十數年修練的一口真元之氣,注入馬君武口中後,人已難再支持,又複強運功力,打通他奇經八脈,馬君武雖轉清醒,她本身卻耗去全部真氣,伏在馬君武身上,暈了過去.

馬君武情急之下,兩臂忽地用力一圈,緊扶了白雲飛的嬌軀,叫道:"姊姊,姊姊……"

忽聞石洞外傳來幾聲喝叱之聲,緊接著兵刃交響,慘叫不絕……

白雲飛被馬君武情急一扶之勢,觸在後背命門**上,她本具有上乘內功基礎,經馬君武無意觸及要**,人忽然清醒過來,慢慢地睜開眼睛,笑道:"你不要替我擔心,我不要緊,休息一陣就會好的……"

但聞彭秀葦嬌叱之聲,不停從石洞外麵傳入,金鐵交嗚之聲不絕於耳,石洞外麵,似是打得十分激烈.

白雲飛一下顰眉,輕歎一聲,忽又展眉笑道:"彭秀葦七步奪魂沙和陰磷雷火箭兩般暗器,足可擋得住來人,你不要被那搏鬥之聲驚擾了心神,快些給我閉上眼睛休息吧."

燭光照射之下,馬君武發覺了白雲飛困倦的容色,過去那豔紅的嫩臉,此刻已變成蒼白之色,那黑白分明,湛湛逼人的眼神,此際亦神斂光散,一個豐姿絕世,體麗無儔的美人,眼下忽然變得十分萎靡,亂發散垂,秀靨無光,是那樣嬌弱不勝,不禁感慨萬端,歎口氣,道:"姊姊你好像受了重傷……"

突然,他想起白雲飛在饒州客棧中替玉真子療傷後的困倦模樣,啊了一聲,接道:"姊姊武功何等高強,別說當今之世,未必有人勝得了你,縱然是有,也難把你傷成這等樣子,定是為了救我性命,消耗本身真氣過多,才把你累成這樣."

白雲飛微笑答道:"我隻要靜養一陣,就可複元,你重傷未愈,不宜多耗一分心神,既然憐惜我為你療傷之苦,就該為我和鸞妹珍重,快些閉目行功,不準分心掛慮洞外打鬥之事,須知我和鸞妹妹……"

她突覺一陣羞澀,餘言再難出口,幽幽一聲輕歎,閉上星目,兩顆晶瑩的淚珠,滾下玉腮.

馬君武急道:"你不要急苦啦,我一切都照你吩咐去做……"說罷急閉雙目,澄清心中雜念,果然依照白雲飛相囑之言,試行運氣.

白雲飛睜開眼睛,看他果然在試行運氣,知他已動了求生之念,心中甚是快慰,精神一振,立時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調息.她修習的乃是玄門中上乘吐納之術,和一般內功大不相同,片刻工夫,神凝氣聚,物我兩忘,對那洞外激烈打鬥之聲,充耳不聞.

但聞洞外的喝叱之聲愈來愈近,逐漸迫近洞口.

馬君武凝神聽去,忽然聽出那雜亂的喝叱聲中,夾雜著李青鸞的嬌脆之音,心頭忽的一動,挺身坐了起來.

他本想掙紮下床,哪知剛一坐起,忽感一陣頭暈眼花,人又倒了下去,心頭一急,又暈了過去.

待他再度清醒之時,李青鸞,彭秀葦都已退入石洞,彭秀葦右手扣著一把毒沙,目光注定那石洞入口,蓄勢以待,李青鸞橫劍擋在他和白雲飛養息的榻前戒備,看到她身上汗水透衣,可想適才戰況,必然激烈絕倫.

但聞那在石洞外麵,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你們如再作困獸之鬥,仗恃毒沙拒擋,可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放火燒洞了."

馬君武細辨那聲音,十分陌生,不知是什麼人在洞外叫喊.

本來,他這一日夜,都在暈迷之中,對這一日夜間諸般經過全然不知.

他心知此刻自己不能有一點衝動,隻要心氣一浮,人立時就要昏厥過去,隻得盡量保持平靜,冷眼看著局勢發展,他怕分散李青鸞心神,為敵所乘,是以清醒之後,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