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中眼珠子一轉,陪笑道:“您這說的是哪裏的話?這都什麼年代了,還銀子不銀子的,聽不懂啊。”
寡嫂子一臉認真,“昨晚我睡覺做夢,我家掌櫃的明明白白告訴我,我們老韓家積攢的十萬兩白銀被陳家人搶走埋在他們家的院子下麵。這錢是我們老韓家的,必須還回來。”
黃建中饒是想扮演好和善人這時候也繃不住了,“您做的是白日夢吧。拜托,麻煩回去洗把臉,清醒一下好嗎?!”
寡嫂子最討厭別人質疑她的話,她兩腳一跳,拍著自己的胸口喊道:“什麼白日夢?!我家掌櫃的不會騙我。十萬兩白銀就是陳家人搶的,不管過去多少年,都得
還給我們。我要拿著這個錢,重修我韓家祖墳!”
黃建中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都說這窮鄉僻壤出刁民,他怎麼這麼倒黴,這一等一的刁民怎麼就住在自己家隔壁。前幾天這老女人就上門說些瘋言瘋語的話,被自己打發走,沒消停兩天,今天竟然又來發瘋。
他雙手抱拳,朝街坊鄰居喊道:“我是外地人,被咱們竹坑鄉的好山好水吸引,被咱們街上的古香古色吸引,想在這裏搞一處院落,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寶貝放在這裏展示給大家看。”
說到這裏他長歎一口氣,“沒想到,人啊想做點事怎麼這麼難。我租借陳家大院的時候已經請人勘探過一遍,並未有什麼她口中的銀子。我是真心實意想把這座院落保護利用起來。大家也都看到,我請來專門維修古建的團隊,務必要把咱們祖宗留下來的寶貝古建修複如初,這事情你們縣政|府和鄉政|府都是同意的。”
寡嫂子在街上罵人無敵,就是因為她從不聽別人咋說,黃建中一副語重心長又真誠無敵的話在她這裏全是廢話,她雙手一揮,“你別說這麼多。你敢不敢讓我進去看看到底有沒有銀子?”
黃建中:“……”
街上人都開始勸。
“哎呀,寡嫂子適可而止吧。別讓人家黃老板以為我們竹坑鄉的人都是這樣胡攪蠻纏。留點臉吧。”
“對啊。哪有什麼銀子?有銀子也該你去你們韓家大院
找,平白無故跑到人家陳家大院找什麼找?”
“寡嫂子你要不現在再睡一覺,看你家掌櫃的有沒有說他昨晚托你的夢是假的?!”
寡嫂子所向披靡慣了,這些人的話在她耳朵裏毫無作用,她的一對混白眼珠子死死盯著黃建中,質問:“你到底敢不敢讓我進去!”
黃建中一臉無奈,他嘴上說著沒什麼不敢的,可身體卻越發把門堵得嚴嚴實實。
“您逼人太甚!我得去找你們村長還有派出所所長。讓他們給我做主。”黃建中一邊喊委屈,一邊找手下人出去搬救兵。
街上人都勸他別浪費這功夫。要是村長和派出所能管得住寡嫂子,也不至於這老太太騷擾全街人這麼久。
這女人真發瘋的時候誰也攔不住。
“不然你就讓她進去看一眼,找不到就死了心。”
“對啊。陪她演一出戲,戲演完她就放棄了。”
“上次我硬跟寡嫂子爭執對錯,結果她咕嚕一聲躺地上,喊胸口疼,嚇到我趕緊認錯。鬧出人命我可沒錢賠。”
“是啊是啊,就讓她進去溜達一圈,不費事的。”
大家見勸不住寡嫂子就讓黃建中退讓。
黃建中左看看右看看,心裏那個氣啊。要是一般情況下他還真不怕這瘋婆子,可現在……
沒等他想出招數,寡嫂子一個箭步從他咯吱窩下麵衝了進去,嘴裏還笑嘻嘻地喊著:“我進來了進來了!找銀子了找銀子了!”
站在不遠處的薑崖和王
學海恨不得抱住寡嫂子一左一右親一口。這位可愛的老奶奶有時候還真是分不清是真瘋了還是在演戲。
黃建中沒攔住人,氣得連連跺腳,趕緊追進去。
街坊鄰居也都非常自覺地跟著進去看戲。薑崖和王學海低著頭也跟在了人後麵。
“哪裏有什麼銀子啊!真是天地良心,你這老太太胡攪蠻纏,耽誤我的工期我看你賠得起不!”黃建中跟在寡嫂子旁邊,想攔著她,可她像炸毛的雞死活不肯讓他碰到,整個人瘋瘋癲癲的,到處掀東西看。
要真是碰倒了傷到了,可就真說不清。
他索性停下來,指著院子喊道:“找吧。隨便找。要是你今天找不到銀子,我一定把你扭送到派出所讓警察給我做主。”
寡嫂子嘿嘿一笑,“好呀好呀!”
屋簷下綁著腳手架,幾個工人正在描金繪彩,見忽然一下來了這麼多人都紛紛停下來。薑崖抬眼看過去,這幾人顯然緊張了,目光警惕地看著四周,互相之間給著眼光,卻又一個字都沒說。
昨晚他和王學海從縣城回來,裝作經過從陳家大院門口走動時,這幾個工人正好蹲在門口抽著煙小聲說著什麼,見他和王學海走近立馬停下來,表情十分不自然。
要是平時,薑崖肯定不會多想,頂多以為他們不想讓人聽到私密的話。可他總覺得不安寧,總覺得哪裏出了問題。
本想直接進寡嫂子的院子,見這幾人蹲在門口
不動彈,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和王學海隻好從後院翻牆進去。
“哎呀,你看人家黃老板請的人真是專業。這牡丹花畫得真漂亮。”有人注意到腳手架上的壁畫,忍不住誇讚道。
黃建中穩了穩心神,“那可不!我是真心實意想為咱們竹坑鄉做點實事。這些工人都是我高薪從外地聘請過來的。人家那手藝都是祖傳的,西河縣可沒有這號人物。”
“嘖嘖。寡奶奶你鬧夠了就走吧。別耽誤人家黃老板做事。”
“是啊是啊,這裏哪有什麼銀子,就你能瞎折騰。”
“不行讓鄉政|府出麵把她送到養老院或者哪裏!”
有人覺得寡嫂子給大家夥丟人了,不過也礙著都是多年的街坊鄰居,沒把精神病院四個字說出來。
黃建中巴不得現在就把這個瘋女人關進精神病院,他爽朗一笑,“我本來就想著這裏搞好後請大家來參觀。那算是提前請大家進來。大家隨意啊。”
他不動聲色上前把主屋門關上,隻讓大家在院子裏活動。
寡嫂子吸著鼻子,在院子裏嗅來嗅去。
昨晚薑崖和王學海也在她的房間內聽到半夜兩點到三點的敲擊聲。證明她沒瞎說,沒說謊,這是她最有底氣的地方。
薑崖和王學海沿著牆角,仔細勘察著院落裏規整的小花園。花草蔥鬱,水缸裏魚兒上上下下,乍一看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寡嫂子摸著主屋的木門,摸啊摸啊,突然一個使勁把
門推開。
“我家掌櫃的說銀子就在主屋的牆壁裏麵。”
黃建中這時覺察出不對勁來。這女人怕是借著瘋來鬧事的吧。他當即擋在寡嫂子的麵前,嗬斥道:“你這老太太不請自來,又胡言亂語,我要把你送到派出所讓警察來處理。”
“不要不要!”
“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寡嫂子在常年與人吵架的過程中練就了超級靈活的身手,任憑黃建中怎麼抓都沒把她抓到。
薑崖一眼就看到主屋內放置的案桌被人挪動了。這案桌上供奉著陳姓祖先牌位,從之前陳家大院被收回為政|府公產的時候就沒動過,這是給陳姓人的尊重。
鄉政|府和黃建中簽訂合同的時候還專門給他講過,主屋不可亂動,必須維持原樣,其他房子可以作為陳展的地方。
案桌上的牌位下方有明顯的灰塵擦痕。
大家都看著寡嫂子跟唱戲似的飛來飛去,黃建中怎麼追都隻能撲空。
一片吵鬧聲中,薑崖“不小心”伸了一下腳,黃建中這老小子吧唧一聲跪在了陳姓牌位麵前。
眾人:“……”這是什麼操作?
還別說,這麼重重跪下去,卻砸出嗡嗡聲來。顯然這片地下被人挖空了。
“誰他媽跘的我?站出來!”黃建中氣急敗壞試圖站起來,怎奈王學海像是站不穩似的,一把上前摁住他,嬉皮笑臉地說:“黃老板,你咋這麼孝順?親自跪在人家陳姓牌位麵前?是做了什麼虧心
事嗎?”
黃建中兩眼冒火,“你瞎說什麼!放開我!”
王學海齜著牙,“別啊。你多跪一會,說不定陳家老祖宗就不會半夜來找你了。”
薑崖像是剛從外麵走進來似的,站在門口大喊道:“怎麼了?”
寡嫂子瞅見他,立馬衝過去,躲在他身後嘰嘰咕咕說黃建中偷她銀子。
薑崖咳咳兩聲,裝作無意似的使勁在地上跺了幾腳。有的地方聲音敦實,有的地方聲音空洞……黃建中見他這樣,臉色刷一下變白了。他拚命掙紮著,怎奈王學海噸位足夠,無論他怎麼反抗都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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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林聞訊趕過來時,黃建中已經被綁得結結實實跪在門檻外。主屋內案桌被挪開,案桌前的櫃子也被挪開,露出能容一人下去的地洞來。
黃建中找來的施工隊也被控製起來,分別關在偏房幾間屋內,省得他們湊一起串供。
“咱們竹坑鄉是戳了盜墓分子的窩了嗎?”他忍不住罵道。前段時間剛在猴山的後山村抓了幾個試圖盜取千佛洞的壞蛋,這次竟然又有壞蛋直接打著搞旅遊開發的旗號跑到古街上堂而皇之地盜取。
薑崖初步入洞查看,這波人已經挖了幾十米。洞內牆壁整齊紮實,每隔五米還在牆壁上挖了個小龕放置一盞燈。
“這些人到底在挖什麼?”
“難不成還真有銀子?”
“臥|槽,寡嫂子立了大功啊。”
“她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這時寡嫂子悄
無聲息地從旁邊掠過,陰側側地問:“你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