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1 / 3)

被“請去”派出所不過9個小時的黃建中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夜黑風涼, 今天農曆初六,一勾月牙高高懸掛在天上。他不屑地回頭看了眼關公廟的廟門, 冷笑兩聲, 轉身踏入夜色中。

翌日清晨,古街上的人都“炸”了。有人看見原本應該被關在派出所的騙子黃建中卻施施然出來倒垃圾,從這人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嫌疑犯的樣子, 還不忘給滿臉震驚的鄰居打招呼。

這人不是被派出所所長胡文林抓緊派出所, 說他在陳家大院裏挖地道,偷寶貝嗎。街上的人都看到這黑魆魆的盜洞, 咋回事啊, 派出所怎麼把人給放出來了?

上午太陽剛露出臉來, 黃建中請來的那幾個施工隊的人也從派出所出來了。這幾個人行色匆匆, 低著頭擦著牆根一溜煙鑽進了陳家大院, 門哐的一聲緊緊落下。

好多人扛著鋤頭連農活都耽擱了, 都聚在陳家大院四周,試圖從這禁閉的大門中看出些什麼八卦。

“產業辦那個薑崖不是被你們說成神人嘛,咋這次失算了?”

“就是。這看起來就是抓錯人了。不然怎麼把人放出來?”

“抓錯人了那可就是冤假錯案, 要是人家黃老板告他們一個誹謗, 我看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我就說不要聽寡嫂子瞎說, 她一個瘋老婆子的話還敢信?我昨天就覺得不對勁。”

“是是是, 我也是這想

!”

一群人全成了事後諸葛亮, 紛紛把自己說得義憤填膺。

上次薑崖不過是去了趟香嚴寺, 竟然發現不對勁, 半夜把偷盜名貴古樹的壞蛋抓住,還由此讓香嚴寺避免了被北京投資商欺騙的惡果。

上上次薑崖領著人不過是去了趟猴山的後山村,竟然發現被掩蓋在深林高崖下的千佛洞, 甚至意外遇到了在山裏苦行的老和尚, 更誇張的是他還發現了青秀和尚的肉身。

更不用說,在這小子的推動下,窮中窮的金竹村竟然搞起了旅遊,原本吃不飽穿不暖的村民們個個賺上了錢。

說起來,薑崖這小子有點氣運在身上。

眼毒!看啥都一個準。

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翻車了。

“哎呀,完蛋。這下完蛋了!”有人精大喊幾聲。

旁邊人紛紛追問他咋了。這人滿臉嘚瑟,為的是自己想到了大家沒想到的一層,“人家黃老板可是主動來投資咱們古街的大老板……被這麼一搞,以後誰還敢來咱們這投錢,一不小心分分鍾被抓緊了派出所。”

“那也就是說,咱們還不容易盼來古街開發,這下又給搞黃了!”

這些人越說越氣,聲調也說越說大,甚至有些人把鄉政|府禁止街上房子隨便修蓋的不滿也一通發泄出來,罵著罵著把鄉政|府所有人都拉下水開罵起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陳家大院大門後麵,有人緊緊把耳朵貼在上麵,一聲不

吭地聽著呢。

“中哥,接下來咋辦?”

黃建中滿臉得意地轉過身來,目露狠厲,“挖!繼續挖!”

“大白天挖?”

黃建中冷笑起來,“怕什麼!要是他們真有證據,就不會把我們放出來。”

更何況,現在正是鄉政|府招商的關鍵階段,這些當官的,寧可做少,也不敢做錯。他們現在投鼠忌器,生怕因為抓了他影響了招商,他篤定這群人不敢輕易把他定罪。

他向來都是刀刃上發財,要是膽子小一點,哪有現在的成就。

所以,挖!繼續挖!大白天也敢挖!

回到房間,他打開了一個小小的保險櫃。別看它小,裏麵竟放了好些塊古玉。玉琮玉蟬玉壁玉環,黃色油亮的沁色透著古樸的時間光澤。他這人見錢眼開,什麼貴就挖什麼,就倒賣什麼,隻不過這些“小玩意”是他最最心愛之物,去哪都隨身帶著,每天晚上還會小心翼翼把它們拿出來,鋪到床上,用他的身體把這些冰涼的玉暖熱。

這個癖好,旁人不知道,卻是他最為癡迷的。

他看著保險櫃裏的“小可愛”們,為難地皺緊了眉頭。皺了半天,心一橫,從裏麵拿出一個溫潤漂亮的玉扳指。他輕輕套在大拇指上,舉高高仔細看著玉石裏流淌著的光澤,哎呀,那心痛得一陣抽動,末了還是砸吧著嘴,趕緊放回了保險櫃。

唉聲歎氣了半天,他勉強從裏麵挑出一個小小的玉蟬,憤憤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你了!”

就在這時,有人咚咚咚拚命砸門。

黃建中心一沉,趕緊把玉蟬踹兜裏,保險櫃收好放好,轉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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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嫂子,你別發瘋了行不行!”

“人家黃老板被冤枉了。派出所都把他放出來了。你還說人家偷東西!”

“消停些吧。一天到晚就你折騰事,要是沒錢搬走,我可真不想跟你當鄰居。”

“就是。上次我家狗子明明沒有偷她家的雞,她非追著我家狗子罵了三條街。”

聚集在陳家大院門口的人越來越多,好多人紛紛指著寡嫂子斥責,有些人甚至動手想把她扯開,省得在人家黃老板麵前再丟臉。這次可不是丟她一個人的臉,是丟整個竹坑鄉的臉。

“別動我!”

“鬆開我!”

“他們又在挖地洞,咚咚咚,敲得我耳朵疼!”

寡嫂子一臉執拗,死活不肯走,趁人不注意還一把抱住陳家大院門口的石墩子不鬆手。

這時,緊緊閉著的大門被人從裏麵拽開,露出黃建中一臉和氣的笑臉。

“哎呀,今天又是什麼好日子,大家夥都來我家門口曬太陽啊。”

大家瞬時齊齊一愣,這人也太好脾氣了。被寡嫂這個瘋婆子屢次騷擾都不生氣?

雖說現在竹坑鄉人不像百年前富裕,可為人和氣,與人為善的傳統一直都在。絕對不能讓來投資,來做好事的外鄉人在竹坑鄉的地盤上受委屈。

幾個力氣大的嬸子婆子衝上

去把寡嫂子按住。

“鬆開!鬆開!你們都是聾子嗎?聽不到他又在挖地洞。”寡嫂子枯瘦的臉扭曲成麻花,嘴裏不停地喊著,還生怕別人不相信似的,不停地學著錘子一聲聲鑿開土層的聲音。

“咚!咚!咚……”

她這般模樣在旁人眼裏儼然是好不了的瘋魔症。

黃建中倒是一臉慈祥模樣,對寡嫂子滿眼憐憫。

“哎呀可憐啊。也沒人管管!按理說是該送到醫院,傷了我沒事,我心大身體壯,關鍵是別傷了她自己。”

他這般說辭一下子引得眾人好感倍增。不愧是見過世麵的有錢人,見多識廣,不跟鄉間瘋婦一般見識。

“不如我出點錢,把她送到市二院去看看。”

大家都知道市二院是精神病院。村東一個女的,家裏蓋新房的時候工人從樓上掉下來摔死,嚇得她一下子瘋了,之後她被家人送到了市二院。聽說這家醫院儼然就是監獄,進去後人就被綁在床上,又是電擊又是喂安眠藥。人進去一個月就安靜很多,隻是永遠也不能出來。

這事街頭巷尾傳得很廣,以至於聽到市二院三個字就連連哆嗦,不願沾染。

眾人正要說黃建中宅心仁厚,不計前嫌還願意出錢送寡嫂子去市二院,就在這時,方才還掙紮叫喊的寡嫂子立馬安靜下來,默默推開眾人的手,咕嚕一聲爬起來一聲不吭地鑽會了家。

眾人:“……”

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啊?

黃建中

見寡嫂子終於消失不再糾纏他,當即笑開了花,還不忘說自己要加快對陳家大院的修繕工作,白天黑夜可能有些動靜,請諸位鄉親不要介意。另外,他還讓人拿出茶包來,挨家挨戶送一包。這下任誰聽到陳家大院裏發出任何動靜,也不會有人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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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有人裹著夜色匆匆鑽進了派出所所長胡文林的家。

胡所長的家在北街,就在辛家老酒廠附近。最近老酒廠正在搞改造,白日裏的喧囂剛落下,就有人登門拜訪了。

胡所長的老婆開的門,瞧見黃建中,安安靜靜把下巴朝裏麵一努,自己則走到偏房哄孩子睡覺去了。

黃建中忍不住在心裏嘖嘖兩聲,看胡文林的老婆如此“懂事”,看來這老小子不少收人錢財。但凡他有想要的東西,事情就好辦。就怕他渾身沒一個窟窿眼,怎麼都穿不進去。

掀開簾子,迎麵看到堂屋牆壁上懸掛著兩幅掛畫,中間則是毛主席半身像。案桌上擺著瓜子糖果,上麵還供著一個小香爐,裏麵插著三炷香。

胡文林聽見聲音,從內屋走出來,當即笑起來,道:“哎呦,黃老板,稀客啊。”

黃建中還是第一次瞧見黑臉的胡文林有這般隨和模樣,他心裏越發鬆弛起來,上前一把握住胡文林的手,滿眼誠懇道:“我老黃得以沉冤得雪,全仰仗胡所長啊。”

胡文林連連擺手,“還是黃老板自己屁|股幹淨,

跟我沒關係。”

“幹淨!幹淨!”黃建中拍著胸脯,“我清清白白做人,正正經經做事,哪裏都幹淨。”

兩人客套了一會,胡文林把人引到內屋,並鎖上了門。

黃建中不動聲色地看著,貼身藏著的那枚玉蟬,此刻已經被暖得溫熱。

胡文林坐下來後,一瞬不瞬地盯著黃建中看,好似要在他身上看出幾個窟窿出來。

黃建中被盯得心裏發毛。

胡文林抬起手來,捏了捏脖子裏的黑色繩子……

黃建中恍然大悟,趕緊側身從懷裏掏出玉蟬來,小心翼翼擺在了黃建中的麵前。

“這是?”胡文林居高臨下睨著麵前這個小小的玩意。

黃建中就知道胡文林不識貨,心裏不由一陣鄙夷和疼痛。媽的。好東西落到不識貨的人手裏簡直就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