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突然響起了連片的炮竹聲,聲如雷鳴,震在人心尖上。
“姑爺來了。”
都知道那炮竹聲是何意,個個手忙腳亂,曹姑姑一把扶起她,“娘子,耽擱不得了。”
溫殊色被活活地拽了起來,身後的仆婦替她整理起嫁衣。
曹姑姑一麵將遮麵的團扇遞到她手裏,一麵囑咐道,“娘子記得,千萬別亂瞧,團扇拿穩好生擋住
麵容,頭盡量低著,莫讓人認出來。”
一行人拉著她往門口而去,上了穿堂對麵的長廊,溫殊色再度扭過頭。
身後的門扇不知何時被打開,金燦燦的晨光正照射在門扇內老夫人的臉上。
溫殊色鼻尖驀然一酸,喚了一聲,“祖母......”
曹姑姑也瞧見了,怕老夫人受不住,趕緊將她拉走,“娘子走吧。”
前院的爆竹聲,延綿進來,半天不見歇停,眾人吊起來的心一直懸著,落不下來。
溫殊色渾渾噩噩地被帶著往前,抬腳跨出正屋門檻時,輕聲問曹姑姑,“以後我還能回來嗎。”
絲絲柔柔的聲線兒,簡直要人命。
曹姑姑終於理解老夫人為何不要她跪拜,費力擠出了一道笑容,“二娘子是嫁人,又不是上刀山,兩日後便能回門。”
溫殊色似乎安下了心,轉過頭,手持團扇遮麵,低頭不再亂瞧。
以防萬一,老夫人特意從大姑娘身邊調來了一個貼身婢女跟著,和晴姑姑一左一右,替她擋了兩旁的視線。
溫殊色的婢女祥雲,則被安排在了後麵輸送嫁妝的隊伍裏。
溫殊色同大娘子兩人本就同歲,身形相差又無幾,再加上鳳冠上的珠串流蘇和手中團扇,外人看來,形同霧裏看花,不故意湊近瞧,根本瞧不出來。
院子裏的裝扮,昨兒都準備好了,溫殊色出了院子後,不繞長廊,走的是穿堂,紅綢從內院一路鋪到了門口。
看熱鬧的賓
客一堆擠在前院,曹姑姑在前引路,晴姑姑和婢女緊緊地護著溫殊色,不給人靠近的機會。
謝家接親的隊伍已經到了一陣,安靜地候在門外,貼著吉祥符的兩扇府門此時大大地敞開,炮竹聲一過,外麵並沒有想象中的哄鬧。
曹姑姑本想瞧瞧姑爺今兒的英姿,抬眼望去,卻看到了張陌生的麵孔。
那張臉過分的英俊,金冠緋衣,高高的個頭脊梁挺直,騎在馬背上,不言也不語,神色露出了幾分懶散的倦怠,甚至稱得上張揚。
不是謝家大公子?
謝大公子曹姑姑見過,哪裏有這番紮眼,不由怔了怔,回頭與身後同樣呆住的晴姑姑麵麵相覷,一時弄不清楚狀況。
這時立在那位公子馬匹前的小廝走上前來,正巧這當口幾道嗩呐聲,蓋住了眾人耳朵。
隻有離得最近的曹姑姑,聽清了那小廝的解釋,“大公子今兒臨時接了一樁急差,怕誤了吉時,讓三公子先且過來代接娘子回府。”
原來是那位三公子。
倒是名不虛傳,清雋是清雋,性格也不是個平易近人的主。
人都有個著急忙不過來的時候,尤其是在衙門裏當差的,有個緊急事,實屬情有可原。
兄弟代勞接親的事例也不是沒有。
自己這頭做賊心虛,哪有心思去懷疑人家,曹姑姑反倒鬆了一口氣,來的不是大公子,認出來的幾率更小。
“有勞三公子了。”曹姑姑客氣地回了禮,同身後晴姑
姑使了個眼色。
晴姑姑見她如此,多半也猜出來了是謝家哪位公子過來代接,身子微微往前一擋,同旁邊的婢女攙著溫殊色,上了門外的花轎。
馬背上的謝劭,壓根兒沒望這邊瞧。
等人一上轎子,馬頭一調立即走人。
轎子都快走出巷子了,溫家大爺才慌慌張張地追了出來,一麵還在整著自己的衣帽,知道自己來遲了,忙將手裏的一卷畫冊交給了正要上馬車的祥雲,“這是東都鬧市的掛畫,你拿給殊色,大伯沒能相送,對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