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劭卻沒鬆手,抬頭看向她,誠懇地道:“請娘子成全我一回,做夢都想喂你。”從知道她有孕之後,每耽擱一日,於他而言都是煎熬。
那些被他錯過的日子,他都會慢慢地彌補回來。
知道他心中有愧,溫殊色沒再動,由著他一勺一勺地喂進嘴裏。
昨夜燈火模糊,加之太激動,沒好好看他的臉。
如今郎君沐浴完已換了一身,依舊是青色的圓領長袍,但比昨夜那一聲要高貴許多,肩繡金絲雲紋,玉冠束發,端坐在她床邊,手裏的碧綠瓷碗抬了這一陣,穩穩當當,絲毫不見晃蕩。
郎君還是那個郎君,卻又不一樣了,身上的青澀不知何時已褪去,骨子裏散出的穩重之氣,把他的五官菱角,雕刻得更為分明。
河西的風,沒把人吹滄桑,還能越長越好看了。
察覺出了她的目光,謝劭眸子一掀,柔和地看著她,“怎麼了?”
溫殊色沒有撒謊,“看郎君啊。”
謝劭一笑,“不認識了?”
溫殊色被他那一笑,終究染紅了臉頰,撇開目光,吞下他喂過來的肉粥,含糊道:“嗯,更好看了。”
謝劭看著她嫣紅的臉頰,心底暖流湧上來,唇角微微上揚,把最後一口粥喂進了她嘴裏,便擺正了身子,湊近了一些,低聲同她道:“娘子隨便看。”
溫殊色瞟了一眼他含笑的眼睛,心頭突突直跳,要
她看,她又沒膽子再看了。
反倒被他在看。
被盯了片刻,臉已經燒了起來,隻能岔開話題,“郎君吃了嗎。”
“還不餓。”
“哦,不餓也得吃些才好。”
見她還沒放開,謝劭也沒再為難,問道:“飽了嗎?”
“嗯,飽了。”
謝劭起身去放碗,折身回來,便見她盯著手裏的卷帙在看。
卷帙被她捏了一夜,上麵的封口卻還沒有打開,想必她已經知道了裏麵是什麼,重新坐回她身旁,輕聲問她:“不看看嗎?”
看是要看的,不過,“既是郎君送我的,郎君便同我一道打開吧。”
謝劭昨日回到東都,還不及更衣,匆匆進宮複命,便是為了去求這一道恩賜,想要在回府之時,作為禮物贈予她。
皇帝拿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看過了。
“好。”謝劭接過,看了一眼床榻,“我能坐嗎?”
當然可以。
出來一趟門,倒是突然客氣了,溫殊色往裏側挪了挪。
謝劭坐上了床榻,身子往她身後靠去,半邊胳膊碰到了她的肩頭,見她並不排斥,又才靠近了一些,半擁著她,展開了那道他答應了小娘子的誥命。
見到七色蠶絲時,溫殊色心頭便是一跳,有些緊張,先問道:“幾品?”
“一品。”
溫殊色愣住,謝仆射才二品。
“父親今日辭了官。”
元氏一倒,楊將軍接手了門下省,父親官複原職掌控尚書省,新帝登基,朝中局勢便以謝楊兩家分成了兩股
。
但比起楊家,父親早年門下的學生眾多,在朝中的勢利明顯占了優勢。
可也正因為如此,謝家的處境更艱難,人脈太廣,何嚐又不是一種牽製,早年先帝雖假意罷免了謝仆射,但手上的學生犯事卻是真。
謝家還要繼續往前走,就得丟掉這些看似於謝家有利的枷鎖。
再親近的關係,也要分清楚君臣的界限,這點謝家比楊家能想得開。
比起對朝中人脈的牽製力,一國之君,更願意選擇賜予臣子高官厚爵,是以謝仆射沒有一味地像楊家那樣去拉幫結派。
他一直再等,等謝劭帶著功勳歸來。
謝劭歸來的那一日,便也是他辭官的時刻,一個影響了兩代帝王的重臣,脫掉了身上的層層關係網,還歸於朝堂,作為一名賢名的新帝,自然喜聞樂見。
但同樣新帝給了謝家另外一條路,封謝劭為尚書令,官居一品,賜國公爵位,勳極上柱國。
雙贏雙利的局麵,新帝和謝家都滿意。
這些賞賜,昨夜就已經下來了,等今日早朝謝仆射辭官後,新帝便會頒發。
至於手上的這道誥命,是他同新帝額外求來。
曾經小娘子把他從沼澤裏拉出來,如今他的榮光便永遠都有她的一份。
他要給她一輩子的富貴,說到做到。
盡管溫殊色能理解他的說法,但......
郎君二十二。
她才十八。
一品誥命夫人......會不會太招搖了一些。
可這是郎君拿命博
來的,招搖了又何妨?
見她發愣,謝劭伸手輕輕點了一下她鼻尖,故作一副無奈狀,逗她道,“怎麼了,還不夠?那為夫就該去篡位了。”
溫殊色轉身一把捂住他嘴,“夠,夠了。”
一品誥命夫人,一朝能有幾個?就連二夫人都沒有,她卻有了,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溫軟的掌心蓋在唇上,兩人的距離拉進,眸子內倒映著彼此的身影,壓製在心頭的思戀,終於沒再忍住,謝劭深深地看著她,“那為夫能抱一下嗎。”
“嗯。”鬼知道這一個擁抱她等了多久。
大著肚子時,還曾想過他要是回來了,兩人該如何擁抱,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春暖花開,夏蟬鳴啼,終於等到了郎君。
怎麼會不讓他抱呢。
溫殊色主動依偎過去,雙手摟住他的腰側,臉躺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再也不似夢裏的縹緲,一切都很真實,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口的跳動聲。
“縞仙。”
“嗯。”
“好想你。”
那是發自肺腑的傾訴。
溫殊色鼻尖一酸,頭埋在他懷裏,終於找到了那份可以讓她放心依靠的溫存,嗡聲道:“我知道。”
“想我了沒?”
“想了。”一點也沒比他少。
謝劭胳膊一收,緊緊地攬她入懷,低頭嗅著她身上的味道,良久又道:“能親一下嗎。”
“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