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長孫寒死在她劍下,塵埃落定,那些信服長孫寒的弟子不管信不信宗門給出的罪名,也隻能接受,但每次見到沈如晚,總歸是麵無表情地繞道走。

有人因為沈如晚這些年聲名鵲起而玩笑般稱她為新的“蓬山年輕一輩第一人”,若有信服長孫寒的弟子聽了,就會把說這話的人罵個狗血淋頭。

沈如晚不在乎,也並不需要這個稱呼,可若一個人總因被旁人冠上的名號而挨罵,總不會太喜歡別人這麼叫她的。

曲不詢沉默。

“嗯,也對,我是散修嘛,”他很是正經地點頭,“確實不懂怎麼才能當首徒的。”

是不太懂,也就是親自當過五六七八年罷了。

沈如晚看他。

總覺得他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哪裏怪。

“不過你當時怎麼沒努力爭取一下呢?”曲不詢仿佛純粹好奇般,隨口問她,“世人皆知,你是蓬山掌教寧聽瀾最信任倚重的人,就連神劍碎嬰都賜予你了,若是你努力一下,首徒也是手到擒來的吧?”

沈如晚不想聽這些話。

她從寧聽瀾手裏接過碎嬰劍,從來都不是為了名利。

若說得大義凜然些,她是為了維護正道公義,讓世間每一分蠶食公正的龐然巨物都崩塌;可若說得更直白一點,公道正義是她還留存的、緊握的、僅有的東西了。

她不能再失去它了。

可這話她當然不會和任何人說。

沈如晚神態淡漠地問他,“織坊給織工一人配一台織機,但織工離開織坊後就得把織機還回去,期間織機的任何正常、非正常損壞都要織工自己掏錢修。你覺得織工對此感到高興嗎?”

曲不詢一怔。

從未想過沈如晚居然會這麼說,居然把碎嬰劍比作織機,還要抱怨一下自己承擔的錢財壓力。

他還以為沈如晚最忌諱在碎嬰劍前談名利。

她是那種一看便孤高自矜的人。

再一細想她舉的例子,和碎嬰劍對照著一比較,曲不詢也沒忍住,一樂:還真是。

他食指指節輕輕扣了扣桌麵。

“我還以為,你對寧掌教很是恭敬信服、言聽計從。”曲不詢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凝在她眉眼,“沒想到——你這是把他當老板啊?”

沈如晚沒說話。

寧聽瀾對她有知遇之恩。

當年她走火入魔,本該是道毀人亡、絕無生路的,是寧聽瀾做主給她撥了一枚回天丹,助她打破藩籬、踏過門關,一舉結成金丹,成為站在神州最頂峰的丹成修士。

寧聽瀾把碎嬰劍交給她的時候說:“碎嬰劍是世間至正至珍之劍,隻有決心維護這天下公平正義的人才能握住它。我對你別無所求,隻希望你能秉持此刻心境,懲惡揚善,忘卻浮名浮利,成為蓬山最冷硬公正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