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是怎麼回房間的,醒來時我發現是在自己的床上,瞧瞧窗外是蒙蒙亮的天氣,我深吸了一口氣,穿衣起床。看見床邊放置的新喪服,我微微一愣,這不是斬衰,而是大功。為了給無所出的叔叔送殯,我著了最重的喪服,這是為子女為父,妻為夫,嗣子為嗣父,承重孫為祖父所穿,而大功是第三重的喪服,次於斬衰及齊衰,是為伯叔父母、姑母、姊妹,妻為夫之祖父母伯叔父母等所服,這才是禮法上我真正應該穿的喪服。我沉默片刻,穿上了喪服,雖然心中很想替叔叔著斬衰,可是我的父親尚在,而且是那麼一個尊貴的父親。
怔怔想了一會兒,我才掀簾走到屋外,清冽的空氣讓我輕輕打了個冷戰,又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早晨的好空氣。聽到了廚房裏熟悉的切菜聲,我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心中有些溫暖又有些悵然所失。順著切菜聲走過去,我倚在廚房的門邊,靜靜地看著那個忙碌的身影。
青不曾回頭,也沒有出聲,不過從他微微停頓的動作上,我知道他發覺了我的存在。他不說話,我也不開口,隻安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孫大人走了。”青突然開口,手上卻沒有停。
“嗯。”聽到這句話,我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孫大夫,這個身份神秘的宮中太醫,可以說是間接害死叔叔的人,可是罪不在他,我又無法將滿腔的恨意發泄在他的身上,但讓我可以坦然麵對,卻也是不可能的。對於這樣一個帶給我們希望,又將我的家推入深淵的人,我唯一能做的,隻有沉默。隻是這沉默,在青看來,似乎有些奇怪,他回頭瞥了我一眼,眼中就流露出這樣的情緒。我勉強一笑,不想讓他知道我已經得知了部分真相,於是開口,“是太子殿下召他回去嗎?”
“是。”青停了一下,才沉聲說道。
“我屋裏的新喪服……”我猶豫了一下,才輕聲地問道。
“是孫大人留下的,他說你著的是斬衰,不合禮法,所以他拜托你的三叔婆趕製了新的喪服。”青已經做好了飯,索性回過身來,麵對著我說道。
“是相思想的不周,本來以為叔叔沒有子嗣……”我垂下眼簾,將悲傷收入眼底,低聲地說道。
“孫大人並不知曉姑娘的身份。”青的話讓我猛地抬頭,他的目光莫測難懂。
“喔。”我沒有聽懂,隻傻傻地點了點頭。
“姑娘的身份,殿下曾經告知屬下,也曾料想到姑娘會有危險,才將屬下留下來。”
青見我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索性繼續說道,“隻是沒有想到……”說道這裏,他抿了抿嘴唇,停了下來。
“吃飯了嗎?我餓了。”我不想再一次次重複這個話題,便轉移了話題,按了按肚子,衝他笑著問道。
“好。”青也不再多言,將準備好的早飯端好,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正堂還保持著祭奠的狀態,所以青直接往我的房間而去,我的房間裏有個小圓桌,兩個人吃飯足夠了。
我和青都安安靜靜地吃著早飯,我想著我的心事,不知道青是不是也在想著什麼,雖然氣氛有些沉悶,可是我很享受這樣的安靜,雖然少了叔叔和嬸娘的念叨,心底還有些酸楚,可是,生活總是要繼續,不是嗎?
“相思,在不在家?”是三叔婆的聲音,我忙放下碗,跑了出去。
“三叔婆,您怎麼來啦?”我上前拉住三叔婆的衣袖,仰著頭看向她。
“相思啊,吃飯了嗎?”三叔婆慈祥地拍拍我的手,問道。
“正在吃呢,和青叔叔一起。”我點了點頭,刻意地表露了青的身份。
“青叔叔?”三叔婆一愣,抬頭往裏麵瞧了一眼,沉吟了一下,才帶著一抹慈愛,溫和地對我說道,“相思啊,你看,你叔和嬸娘都不在了,要不,你搬到三叔婆那兒去吧,你一個小孩子,怎麼能和一個陌生男人一直住在一起呢?”
“叔婆……”雖然略微料到會有這樣一出,可是我還真沒想好用什麼語言來婉拒,隻好低下頭,呐呐地回答道,“叔婆說的是,可是叔叔和嬸娘剛走,我想在這裏給他們守一陣子的孝,也算相思盡孝了。”
“說的也是,這是應當的,可是……”叔婆又拍了拍我的手,似乎已經接受了我的說法,可是她似乎還是很介意青這個來曆不明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