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兵臨城下。
我易裝藏匿在桓和的親兵中,一同立於城樓上。麵對著城外黑壓壓的東魏軍隊,刺史桓和的臉色有些發白,似乎身體還微微地顫抖著,古月冷著一張麵孔站在他的身側,不動聲色地點了點桓和的腰際,桓和猛地一抖,回頭看了一眼古月,臉上似乎恢複了一些血色。
遙遙看見在東魏軍中央,有一輛極顯眼的黑色戰車,上麵站著的必定就是此次侵梁的主帥侯景,身穿著黑色的鎧甲,似乎很年輕。
聽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我後退了幾步,身旁的親兵將我保護著躲到了城牆的安全地帶。雖然看不見城牆外發生了什麼,不過眼見著城牆上的兵士不斷地往下麵投木頭和石塊,還有成桶的滾油,我的心狠狠地抽緊著,緊咬著牙根,瞪大了眼睛,可是腦子裏卻突然空白一片。
身旁的親兵便將我圍住,便對我大聲喊道,“姑娘,您下去吧!”
“不!”我搖了搖頭,突然心中一動,“給我找一個高處,我要看看城外。”
在我的堅持下,親兵把我帶到了一處相對安全的高處,我極力往遠處眺望,東魏的軍隊雖然在進攻,可是他們的隊形絲毫不亂,似乎沒有什麼進攻的熱情。
為什麼?我的心中泛起濃濃的疑惑。侯景奉命侵梁,為何隻是擺出了進攻的架勢,卻沒有進攻的凶狠姿態。難道說,他本來就沒想要占領楚州嗎?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東魏那邊竟然鳴金收兵了。
看著桓和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而其他的兵士則有些莫名其妙地收拾好剩下木石塊。我瞥了一眼古月,便先離開了。
我接過若水遞來的茶杯,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對同樣站在書房裏的明鏡說道,“不對勁,很不對勁。”
明鏡勾起一抹笑容,輕啜了一口清茶,表情似乎很輕鬆,“姑娘看出了什麼?”
一見他是這樣的反應,我突然有點鬱悶,“做甚麼,明鏡,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了?”
“不曾,”明鏡收了收笑容,很幹脆地否認,“屬下確實沒有發現什麼。”
明明就是有,我腹誹了一句,不過這個明鏡若是不想說出什麼,逼問也是沒用的,我索性先將我的想法說出來,不要再耽擱下去,“侯景沒想要攻下楚州,我想,他在明日的進攻中依然不會投入太多。”
“嗯…”明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若是如此,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可是心中卻有了一個隱隱的想法。對於這場戰爭,我並沒有什麼印象,不過看到侯景現在的表現,我可以猜到,這場仗,侯景就是要個輸定了的結局。
天算啊天算,他難道沒有想到,他越是刻意地策劃某事,便意味著這件事很重要嗎?我如是想著,不由搖了搖頭。
“姑娘可是有了什麼主意?”
明鏡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醒,我衝他吐了吐舌頭,“明鏡,你越來越懶了。”
“天地良心,姑娘,你說話可不公道,屬下前幾天可是累得眼圈都黑了,”明鏡誇張地抱屈起來,“而且,娘娘的錦囊,屬下也不明白啊。”
錦囊,錦囊,我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明鏡,你莫要再逗我了,快說說你的主意吧!”
明鏡收起了玩笑似的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如果陳慶之來之前,侯景沒有攻下楚州的話,那麼他便隻能灰溜溜地回去了,這樣一來,這次侵梁之舉就算是結束了。”
“陳慶之這麼厲害,”我挑眉,其實對這位有名的將軍很感興趣,身為寒門之後,聽說還是個拉不開弓,射不出箭的儒將,能夠被皇上重用,封為永興侯。“卻不知,有沒有機會見到這位白袍將軍?”
“郡主,”明鏡難得地用上這個稱謂,而且很認真地說了一句,“您是私自出宮的。”
我聞言窒了窒,不可否認,他的話正好說到點子上,我是私逃的郡主,此時在桓和的周圍晃悠,已經是很危險的事了,陳慶之可不一樣,若是被他看出不對來,我可能就會暴露。而暴露的結果就是,我被逮回去,關到某一個佛堂裏,繼續禮佛茹素。
“那麼就是說,我們不必做別的,隻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保護桓和上麵,等陳慶之來援,”平複了一下心情,我重新將腦子裏的思路捋了捋,“等到侯景戰敗,讓石之寒跟住他。”
陳慶之比我們想象的更快,而且,正如我的想法一樣,他的一萬軍隊加上楚州的幾千守軍,輕易地將侯景的七萬大軍打得潰不成軍,此時的侯景,已經在潰逃東魏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