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王母示意她靠近,木鳶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入眼看到的就是層層疊疊的潔白,輕若白紗,王母道:“現在看見的雲霧嗎?”
木鳶一眼望下,穿過雲層撥開雨霧,人間已經沾了春,地氣換新,皚皚的積雪消融,山坳間或黃或白,山間出現散落的黑點時常變換位置,人間也在這個初春活了。
“看到的是人間美景,凡人辛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生活奔波,四處辛勞,但他們安於現狀,雖然過得平淡但是也有趣。”木鳶道。春天一來就開始忙碌,在田間地頭耕作播撒種子,等到了秋天穀穗低頭,收獲的時候早出晚歸,忙忙碌碌一日也就過去了。到了冬天,萬物沉寂,他們也跟著休息,順應四時節氣,一生也就過去了。
王母點點頭,慈悲地笑著,“並不是所有凡人都如他們幸運,渴時飲山間泉水,餓時尋天地草木,心中要是有所寄托便找一處香火鼎盛的廟宇,燃上三根香,虔誠地跪拜,便把所有的一切交付命運。”
木鳶想了想,人這一生似乎就是這樣,在無盡等待與期盼中出生,又在自我等待和期盼中死去,循環往複,可就是他們居然創造出了如此繁盛的人間。
女媧娘娘創造他們時可曾想過,這群凡人居然能在仙妖魔三界外開辟出一片新天地,過得瀟灑自在。
木鳶道平靜地說:“娘娘,凡人的命運一如螻蟻可他們卻很堅韌,好似蚍蜉撼樹有非凡的力量。”她忍不住讚歎,她也曾是其中一員,哪怕現在已超脫輪回可對人間的印象與眾神不同。
凡間的苦難她不推崇,可是那些艱難的歲月到底助了她,讓她好風借力,直上雲霄。
西山王母也忍不住為他們頑強地生命力感歎,可一想到他們接下來的命運,就忍不住扼腕歎息,精致的麵上流露著淡淡的嘲諷和一抹絕望,她活了千年萬年,見過太多,心中又許多不忍。
“堅韌!難道不是他們無奈的選擇嗎?三界的欲望,把無辜的凡人牽扯進來,讓他們承受那些滔天的怒火,卻不給他們反抗的力量,凡人成為待宰的豬羊。”
木鳶默默盤算,王母縱有憐愛世人之心,可她不也是蚍蜉撼樹無力回天嗎?她待在西山避世。是見不慣三界征伐?還是見不了人間生靈塗炭。
西山王母自萬年前的那場大戰後就沒有踏出過西山一步,人間雖有供奉,但她卻不染人間世事,似乎有意與人間決斷。不過現在看來她仍有一顆愛憐世人之心,
可是凡人生老病死有定數,仙妖魔若死了,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但是凡人可去幽冥處清算自身罪孽,然後再入輪回,付人世繁華之約。如此看來,那凡人又可憐在何處?不過是生死簿上一筆勾銷,重新再開一頁。
王母看出木鳶的疑惑,她想這姑娘太過心重,又聰明伶俐,不是莽撞之人,也不聽人一麵之詞,難怪她能入浮煙山寺。西山王母伸手一揮,華美的衣袍隨之動作,衣袖自然垂落之時,木鳶看到有蘭草與綠蕪在其間隱約。
鬥轉星移,參商巨變。
木鳶再看下去,人間已變了景象,繁華的都城人聲嘈雜,鑼鼓喧鬧不止,挑著擔的貨郎走街串巷。淘氣的孩子拿著風箏跑來跑去,機靈的孩子還知道避著人群,不要撞到,在彩色衣裳交縱的街道上,木鳶察覺出淡淡的不祥之氣。
那微弱的不祥之氣慢慢浮動在半空中,像是在仔細挑選一般,伺機而動,到最後一點一點地鑽進街上來去匆匆的身體裏,那些彩色衣服包裹下的身軀漫開點點黑霧,更有甚者居然鑽進了街角孩童的嘴臉,那笑聲也多了一層詭異。
體弱多病之人表現的最是明顯,有些已經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平時藥架生塵的藥鋪,瞬間變得光潔起來。門檻已被來往的人群踏破,反複修整,周而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