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她是誰(2 / 2)

是要說什麼話?她還沒聽清,那些臉龐便如水中的遊魚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四顧茫然,隻剩一片死灰般的幻影。緊接著,又有一人的臉出現,對她展唇一笑,她剛要問話,複又消失,木瑤明知陷入幻境,可仍是忍不住傷悲,卻又無法排解出,哽在心頭,渾身上下一陣冰涼,至於惆悵無限。

木木,我們悄悄地去哥哥那兒偷酒,還有不少糕點,擺在這兒也不吃。一會兒你把桌上的糕點打包帶走,我們一起下青丘找曲染去。

那女子這樣說。

木木,鳳川酒還沒釀成呢!浮煙山寺裏肯定藏了不少,要不然我去你那裏討一點兒。

那是曲染在歡呼雀躍。

可別了,我可不想跟著回浮煙山寺,要是遇上顧千白可怎麼辦。木木,你都不怕顧千百的嗎?我看著他心裏就怵得慌。

木木這一次辮了魂,下次是什麼時候呀?沒有其他法子嗎?你辮完魂很難受,顧千白這麼厲害,難道不能讓你成仙成神?

那女子繼續說,聽起來很苦惱。

一聲聲木木,從不同的人嘴中說出,語調輕重不一,像是一聲聲咒語,在木瑤耳邊回蕩,偏又躲不開,她煩躁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靠著椅子,任由月華布滿全身。

木瑤閉上眼,耳邊又是一陣嗡嗡嚶嚶纏繞,過去的圖景與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似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一遍一遍在腦中重演。

夢中有如雪的梨花飄零,落在哪處便勾起一處傷,痛徹骨髓。木瑤複又睜眼,眼睜睜地瞧著月上柳梢,帶起一片銀白,慢慢地又有烏雲掠過,帶來一片灰暗,就這樣交織著,直到月光重新投進來,落在她的發上清清淡淡,像水一樣濕了半個屋子。

在萬籟寂靜間,天地隻剩她一人,越來越累。

可折磨並未結束,自那夜之後,木瑤心底升起一股無緣由的恐懼。

莫名其妙,她忍不住自嘲,自打她降生於天地,曆經千帆,直至當年,以身為殉封印勾冶,她都未有此痛。

偏偏自困,難以疏解,便是對著最親近的諸塵,也無法張口說出自己的痛苦。白日愣愣地坐在息土上,靠著桃樹,明明是落英繽紛,霞光萬丈,心裏卻如冰窖一般,散著寒氣。入了夜,便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在一聲聲木木中動搖。

之後一遍遍地問自己,她到底是誰?她分明是木瑤,死於萬年前,於萬年後複活,她又是木鳶,在一次次輪回中,更加堅定活著的信念,鍛造出強韌的靈魂,終於讓那一縷殘魂有了生的意誌,有了活著的能力,突破天命,掌管浮煙山寺,遊戲人間。可有時她又覺得她既非木瑤又非木鳶,不過是有著雜亂記憶的怪物,生不得死不能,直到身邊的人發現,將她打個灰飛煙滅。

在這一幕幕的恐懼中,木瑤漸漸忘了自己應該做什麼,曾經做過什麼,將來又要做什麼,她變成了一隻蜉蝣,朝生暮死,每一日都是全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