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血月高升,火光通天,屍橫遍野,黑風乍起,村中人非死於火而死於剜心。前世吾本是一進京趕考的白麵書生,卻被那妖嬈嫵媚的狐狸妖精蠱惑,使得全村人喪命,幸得一自稱茅山術士的道長將其打散,吾一讀書人釀下如此大錯,清醒後追悔莫及,跳入河中,自盡。
吾這一做盡壞事的人,遭不住他人的淫言穢語和指指點點,一死了之,也逃不過這一身的孽障,自然是要入那十八層地獄,永劫不複。
我闖過十七層地獄,來到第十八層,抬頭見到陽光。
“歡迎來到人間!”
“小明啊,你再帶小紅去公華子那看看,今天能出來不?”婆婆和兒子念叨著,黝黑的青筋四起且布滿老繭的手裏拿著一個不算幹淨的盤子,裏麵裝著盡可能豐富的水果,念念叨叨地和兒媳婦說著,“你再吃點,今天要是能出來更好,省的明天折騰。”
“哎,媽”兒子和媳婦齊聲應著,剛剛還在和媳婦肚子裏的孩子說悄悄話的父親回手接過母親手裏的果盤,起身下地,“媽,你坐這,暖和”,婆婆在炕邊一蹭,上炕了,用手摸了摸坐在炕頭上媳婦被農活折磨的已經算不上白嫩的手,捏了捏,“也是苦了你了,這時候生”,坐了一會兒,婆婆又從炕上下來,忙裏忙外手裏不落閑,還是進屋和媳婦說著這麼一句,“還是早些生出來,免得明個兒來人串門再受罪”,在外地加柴火、添煤,拿一個小簸,舀一小瓢麵,加水,和麵?不,是做麵糊,麵少放些,將裝著勾兌好的麵糊的簸放在爐子上加熱,一兩個小時過去,麵糊因為加熱粘性增強,成了漿糊,老一輩人更習慣於叫漿子,“小玉,你去叫你爺貼對子,把這個拿棚子裏去”,一個短發英俊的女孩子,端著熬好的漿子,找出紅紙,去叫爺爺來寫對子。
北方的冬天,是切切實實的冷,幹爽痛快,不像南方的冬天那般陰冷,刺骨的寒,但在農村不比城市裏有地熱,室內也能達到二三十攝氏度,農村隻能靠燒炕和連通暖氣片的爐子來維持室內溫度達到十幾攝氏度,所以家家戶戶都會選擇在房前搭一個棚子。用竹丕搭起架子,竹丕要足夠有韌性,能屈能伸,切不可太柔軟或者太過硬挺,柔軟不抗風,硬挺則易折,一端卡在房沿下,一端插進鋪滿紅磚的院子裏磚縫中卡住,房屋所建之處的地基打的很高,可能是自家習慣,也可能是村裏的習俗。竹丕在高台處彎曲出一個弧度,而要使棚子搭得足夠高,還需要在竹丕中分位置綁上成年人手腕粗細的木頭,使人在棚子內行走不用低頭彎腰,但個子高的還是要委屈一下。最後用厚厚的塑料膜覆蓋在上麵,做好保暖工作的最後一步,棚子就搭好了。
正在院子裏和大爺一起鋪鞭炮的爺爺,穿著黑夾襖,帶著一頂平頂羊眤帽子,摘下手上厚厚的手套,從兜裏掏出來一個煙盒,打開裏麵是整齊的一排旱煙,還有一個打火機,拿出一根,放在嘴裏,啪嗒一聲,開火,呼的一聲,滅了,用手擋住,著了,吧唧吧唧吸了幾口,蹲下,捋下幾個小鞭,露出信子,剛要點,旁邊的大爺唔哩哇啦地說著什麼,“你哇啦哇啦什麼玩應?就剩咱家沒響了,起開起開!”說著推開大爺,就要去點鞭炮。
“爺爺,該寫對聯了!”雖然不知道大爺為什麼急眼,李玉看著情況不對,趕緊出來叫爺爺,不然一會這大過年的打起來了,多讓人笑話,還不吉利。
大爺是一個天生性的聾啞人,沒有辦法去了解他的想法,全靠他連“說”帶比劃地來表達,家裏條件不允許,那個年代,上學都是不易,怎麼可能讓他去上聾啞學校?治療更是別提。
李玉挽著爺爺的胳膊,往棚子裏拉,拿個木凳給爺爺坐,“爺爺,今年寫什麼對聯啊?”“大孫子,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