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陵這輩子,上上下下五輩子恐也沒見過這麼多銀錢。
她癡癡瞧著紅綢上的銀鈔,挪不開眼。她沒見過銀票,卻認識上麵的字。接過那輕飄飄幾張銀票時,她雙手顫抖險些拿不住,平日裏殺雞的利索勁兒蕩然無存。
王妃輕蔑的笑意,還有丫鬟們嫉妒的目光,她才不在乎。她在乎地是要如何花這筆錢,先買座宅子,給阿娘和大哥雇幾個使喚的人,隻要省著些用,他們一輩子便再也無須擔心吃不飽穿不暖,大哥的腿也有錢治了。
陵陵幻想著此後佟家母子的鬆快日子,眼眶悄然濕熱。
熏籠裏的暖香尚未燃盡,一丫鬟無須召喚便上前挪開了鏤刻蓮花紋的籠蓋,添上了香又蓋上,動作行雲流水,輕巧利落。
“這月初八,是個頂好的日子,你提前一日入府,嫁娶都在府中便成。”
佟母一愣,不由得生了幾分惱怒,語氣含了急切:“王妃,陵陵是我們佟家唯一的女兒,無論如何也得從佟家風光送出門去,不能如此悄無聲息便入了門。”
“風光?”王妃輕笑一聲,麵色如常,卻令人看出了其中的嘲笑,“那般的門戶和家世,談何風不風光?世子離世不久,娶妻也不可大辦,這點子道理你們不懂麼?”
“再者,一千兩銀還不算風光,怎得你們是既想要麵子,又想得裏子?待成了親,佟陵便是高遠王府的人了。你們記住,我最瞧不得府中人同那些不入流的東西有瓜葛。”
陵陵一惱火,方要開口回罵,目光卻落在了銀票上,罷了罷了,隨她說去。
“阿娘,不打緊。”陵陵將銀票塞進懷裏,“謝王妃慷慨,我回去安頓好家人,一定按時入府。我家裏頭破落樣想必王妃也親瞧見了,嫁妝自是沒有的,還請王妃多擔待。”
全然不當自己是即將嫁入王府門的世子妃,反倒將自己當作個賣身的小丫鬟。
說罷,她扶起佟母離開了。
“王妃,那種卑賤之軀,給府裏燒柴都不配,何必——”
王妃卻隻勾唇一笑,飲了一口茶湯:“人呐,貪欲支配著,還聰明,便能笑到最後;可若是又貪又蠢,便是自取滅亡。”
陵陵出了王府的門,直奔錢莊而去。她今兒為了來王府,特意換了件衣裳,雖比不得王府的丫鬟穿著,倒也幹淨整潔。
錢莊的老板見她從容自若,一雙黑眸亮晶晶的不似醃臢人,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接過銀鈔並未起疑:“姑娘是哪戶貴人家的丫鬟?”
陵陵麵色自若,還有幾分傲氣:“佟家的,老板開佟家的號就成。”
佟家?沒聽過上京有姓佟的大戶人家啊?不過上京城有錢人多了去了,或許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新貴罷。瞧這丫鬟神氣樣兒,想必是有來頭的,可得打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