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從雅樓外頭看的時候,隻覺得雅樓很高,樓外掛著彩燈與綾羅隨風搖曳,仿佛一座墜落塵世的仙宮,與這煙火彌漫的凡間扞格不入,可望而不可即。
可當她踏進了這座仙宮,才發現裏麵是一派紙醉金迷、醉生夢死。
原來驕奢淫泆才堪堪襯得上這雅樓,她也隨之跌落回到了俗世。
眼前正有許多男男女女摟摟抱抱,光天化日便飲酒作樂,口中汙言穢語,聽得人恨不得堵死了耳朵。
有人來招攬陵陵,見她穿戴不俗,語氣也恭敬些:“貴客來訪,是訂了哪個包廂?”
陵陵打量了一圈兒,問他:“青曼可在?”
小哥噎了一噎,麵上生疑,道:“青曼在海棠間陪客呢,貴客有事?”
“我同她認識,勞煩小哥替我尋她出來,我見見她。”
小哥上下打量她,沒敢輕易答應。
陵陵隻好摘了一隻耳環給他,小哥眉開眼笑接了過來,立刻應道:“得嘞,貴客稍待,小的這就去。”
陵陵等了一會兒,隻見那小哥利落上了樓,走到一間包廂前敲了敲門便推門進去了。
不出一刻,那間包廂便傳來了打罵聲,其中摻雜著清脆的碎聲和女子的哭聲。
陵陵心一凜,連忙提著裙擺跑上了樓,猛地推開門——
足夠狼狽不堪的一幕!
層層疊疊的粉紗紅帳被扯落了一縷落在碎瓷片上,那女子就倒在紗帳上,一手護著琵琶,一手還握著紗帳。
她身上隻一層白綾袔子,雪白的肩膀半露,那薄薄的一片脊背如削成一般,用骨頭描繪出峰穀高低,一起一伏,看得人心驚。
女子見有人闖入,聞聲抬頭,婆娑的淚眼與陵陵對上了目光,不由得一愣。
“青曼!”
陵陵趕忙上前,褪下了風氅遮住了那片驚人的身軀。
她將人扶起,這才發現青曼身下隻穿了一條褻褲,而光裸的足底已被瓷片劃傷,點點血跡染在鮮豔的地毯上,顏色更濃。
陵陵隻好將青曼扶到了一旁的羅漢榻上坐著,可青曼卻紋絲不動,並不敢坐。
她順著青曼的目光看去,這才發覺紗帳後坐著一人。
小哥滿臉焦急,忙上前來:“姑奶奶這又來添的什麼亂?青曼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求三爺的饒?曲子都彈不好,扯你件衣裳就哭,雅樓幾時養了你這尊大佛了?”
他一麵罵青曼,一麵又弓著腰去求紗帳後的人:“三爺見諒,雅樓沒調教好人,自當認罰,隻是也求三爺給個情兒,待將青曼調教好了,她也伺候得爺更舒坦些,將功補過,您瞧成麼?”
紗帳後的人終於動了,他一手撩開帳子,露出一張神色輕狂的麵孔,一雙瀲灩的桃花眼此刻暮靄沉沉,氤氳著狂風暴雨一般,寒氣逼人。
陵陵沒料到這人周身是渾然天成的貴氣,不似醃臢潑皮,可這位三爺的衣裳也稱不上完整,半裸著精壯的胸膛,可見其欲行不軌之事。
好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正如這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