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彧吃了口熱茶,挑著眉道:“中饋庶務同我商榷什麼,怎不叫世子妃去?”
丫鬟瞅了陵陵一眼,並不懼她的身份,語氣頗有些埋怨:“世子妃畢竟是新婦,愛玩些也是有的,隻怕擔不了這個重任。”
陵陵噎了一噎,看向那丫鬟。
丫鬟名叫翠枝,是王妃撥過來的,自然有底氣。她在陵陵打量的目光中挺了挺胸膛,再添一把火:“滿王府都忙得腳打後腦勺了,世子妃還打雪仗呢,怕是撐不起大宴來。”
翠枝如此囂張,自然是仗了王妃的勢。
王府這些日子的確熱火朝天,陵陵自然也聽到了消息,隻是王妃並未叫她摻和大宴之事,甚至在刻意阻止她接觸王府中饋。
她便順勢而為,樂得清閑,不成想今兒竟被翠枝倒打一耙,還當著她的麵數落她。
這翠枝怕是忘了見她殺雞時,自己被嚇得險些暈倒了罷。
陵陵眯了眯眼,忽而咧嘴一笑:“我一個鄉下野丫頭,委實不懂那些,怕給世子殿下丟臉,一切聽從王妃的便是。”
雖然她決定抱緊了世子這條金大腿,但趙王妃畢竟是王府內院之主,輕易不能得罪。
橫豎她賴骨頑皮、沒皮沒臉,至多被笑話兩句,也比當著世子的麵將鍋推給王妃強。如此一來,她至少沒得罪人。
果然,翠枝聽了陵陵的話,反倒一噎,再說不出什麼來了。
盛彧不動聲色看著她,濃烏的鳳眸又沉又靜,從來都是掩蓋一切色彩的好手段。
世子去了主院後,陵陵無事可做,就抓了一把瓜子圍著地龍嗑了起來。
她想起了雅樓之中發生的事,又思及世子那日及時出手,彎彎繞繞的最終聯想到了大宴上的菜色,嗑著嗑著就覺得手裏的瓜子也不香了。
石榴見她停了,還以為她嗑瓜子嗑上火了,提了一大壺茶湯來給她解渴。
陵陵一盞接著一盞,最後撐得晚飯都少吃了一碗米。
她懷疑小丫鬟是在借機報複打雪仗一事,但她沒有證據。
天方擦黑時,雪便停了,停得正是時候。
大雪初霽,月色與白雪交相輝映,分不出勝負。窗明幾淨,屋裏頭無須點燈便十分亮堂。
陵陵一貫早眠,尤其今晚肚子撐,沾榻便睡著了。
屋內落針可聞,隻有床榻上傳來的呼吸聲均勻而安詳。
窗外忽然落下一道身影,投到了屋內。盛彧起身,悄聲闔了門。
夤夜,陵陵睡夢中察覺冷意襲來,驀地睜開雙眼起身,身旁卻是一片空蕩蕩。
她伸手一摸,是涼的。
不知何時起了風,吹得院裏枝葉簌簌,卷著積雪飛舞,投到窗上是一派蕭索淒涼。
地龍裏的炭火早已化作了灰燼,沒有絲毫紅光,死寂沉沉。
她有些冷,睡不著了,也沒有喚人來添,隻蜷縮在榻上裹緊了棉被,瞪眼瞧著地上投來的銀光雪影。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天快亮了,也許是積雪映得太亮,屋外終於傳來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