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宴完結，盛彧理所當然融入了洛陽世族之中。
他更忙了，這家壽宴，那家娶親，都少不得要給高遠王府世子爺遞帖子。尤其他還受了皇恩任職於吏部，官職不低，更有些巴結的人排著隊宴請他。
可陵陵覺得他並沒有將自己視為同那些人一樣，換句話說，他似乎並不願隨波逐流。
大宴過後，他還是從前的那個世子爺，在積蓬院裏永遠淩厲著一張臉，偶爾關在書房中悄無聲息待上五六個時辰。
陵陵看不透這個人，索性也不去看了。
她趁著盛彧出門時，打發石榴去支開了角門看守的小廝，偷偷溜出了王府。
石榴如今是她的心腹，那兩塊桂花餅可不是白給的，將小丫鬟拿捏得死死的。
別看小丫鬟年紀小，卻十分機靈，還給她支了招，約定好了歸來的時辰，以便小丫鬟接應她。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陵陵登時有些欣慰。
她出了王府，先去了街市買了些糕餅小食，又到衣鋪中買了兩塊厚絨，這才彎彎繞繞去了佟家。
她叩響了佟家的門，應她的還是小廝，笑著喚了一聲姑奶奶回來了，將她送進了堂屋。堂屋之中並無人，隻有冷冰冰的一片寂靜。
“阿娘和大哥呢？”
“姑奶奶不知，少爺染了風寒，正在裏屋歇著呢，夫人在照看著。”
陵陵又去了佟遇的屋子，果然見到他正躺在榻上睡著。
屋裏燃著暖爐，佟母正在縫著手中的布料，見了她不由得驚喜，低聲道：“陵陵，你怎回來了？”
她下意識往陵陵身後瞧了一眼，依舊失望收回了目光。
陵陵上前，將厚絨遞給佟母：“可巧，我想著阿娘要趕著做新衣了，正好將這兩塊絨子用了。”
她側頭看了看佟遇，見他麵容舒緩，不似重症，問道：“我聽聞大哥病了，可請了郎中看過？嚴重麼？”
佟母拉著她坐下，握著手不肯鬆開：“郎中瞧過了，不打緊，吃兩貼藥便好了，你大哥方吃了藥，要不要叫醒他？”
“阿娘，不用了，叫大哥好好睡罷。”陵陵看了佟遇一眼，低聲道，“阿娘，這糕餅還是熱的，待大哥醒了你們多吃些。王府裏還有事，我也不能多留，得回去了。”
佟母見她張羅著要走，微微有些失落，口上卻說：“趕緊回去罷，路上當心，家裏都好，你不必記掛。”
陵陵塞給了她一袋銀子，是自己這一兩個月攢下的份例。
她並不愛打扮，不多買首飾和胭脂，從來都是趙王妃送來什麼她便用什麼，是以省下了不少銀錢。橫豎她在府中並無花銷，還是留給佟母用著罷。
佟母推脫不要，叫她留著體己錢防身。
陵陵凝了麵容，將錢袋子塞進了她懷中：“阿娘拿著罷，我在王府裏吃飽穿暖，用不到花費。阿娘當我不知道麼，大哥睡著了何須照看？分明是阿娘怕炭火花費，這才在大哥屋裏同用暖爐。阿娘，你同大哥不必這般節儉。”
佟母悄悄紅了眼眶，不再推讓，再三叮囑陵陵在王府要謹慎些，這才依依不舍將人送走了。
她回了屋子，佟遇已醒了，啞聲問詢：“阿娘，我聽到了陵陵的聲音，她走了？”
佟母上前將他扶起倚在闌幹上，又給他墊了軟枕：“是陵陵，她送了兩塊厚絨來，又添了一些家用。”
暖爐裏的炭火並不茂盛，星星點點的紅光若隱若現，漸漸化作了一抔白灰。
佟母挪開蓋子，又添了兩塊炭，聲音依舊低低的：“善惡皆有報，可我還是覺得受之有愧。”
佟遇垂眸看著自己的雙腿，語氣中也帶了兩分唏噓：“阿娘說得對，善惡都有報。咱們當初行了善，養大了陵陵，老天爺便保佑咱們苦盡甘來了。那些人做的惡，也一定會有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