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頗有些恨毒在其中。
窗外天寒地坼,風又幹又厲,盤桓在這浩蕩的洛陽城,無人料到那場報應正悄悄來臨。
陵陵並未回王府,按照以前世子的回府時間來算,她還有一些富餘工夫,足夠去趟雅樓了。
比起頭一回進雅樓,這次她已輕車熟路,直接開了個包廂,點名叫青曼來彈曲。
果然有錢的是大爺。
她被人恭恭敬敬迎進了包廂,屋裏暖香嫋嫋,熱茶糕餅,還有人笑臉相迎噓寒問暖,歌舞絲竹,美女如雲。
她有點明白為何那些郎君們喜歡來雅樓了。
她也喜歡。
陵陵吃了一盞茶的工夫,房門便被敲響了,來人正是青曼。
青曼抱著琵琶,入了門後靜靜垂著眸子,柔聲問道:“貴客想聽什麼曲子?”
她依舊那麼瘦,嬌粉的衣裙在她身上顯不出半分豐腴。
“青曼,是我。”陵陵連忙迎上去。
青曼驚訝抬首,見到她後麵露驚喜:“陵……世子妃。”
“快別這麼叫我,青曼,咱們是一起長大的交情,你最知道我的。”
青曼看著她浮誇地抖了抖雞皮疙瘩,露出了笑來:“陵陵,你來尋我有事?”
“咱們先坐。”她拉著青曼坐下,握著手中幹瘦的皓腕,心中始終覺得不是滋味兒。
她將桌上的糕餅端來:“青曼,你先吃點東西。你這些日子過得如何,湘……可還有人尋你麻煩?”
青曼頓了頓,纖細的手指勾緊了琴弦,最終輕輕搖了搖頭:“不曾有人尋我麻煩,你不必擔憂我。”
陵陵鬆了一口氣,這才道:“青曼,我今日來還有一事求你。你在雅樓見的世麵多,可知洛陽城哪裏有名醫麼?”
“可是為了佟大哥麼?”青曼細細想了想,“我倒是未曾聽聞過,但我會將此事放在心上,待我打探到了,便給你遞個信兒。”
陵陵道了一聲謝,忍了又忍,卻還是出聲道:“青曼,我知曉你在雅樓過得艱難,又要照顧柳叔,分身乏術。我,我手中還有一筆銀子,若你——”
“不必再說了。”青曼柔聲打斷她,眉眼間是溫婉的堅定,“陵陵,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你也了解我的,是不是?”
陵陵心中一凜,不再多言。
柳家不同於佟家,原是寒門庶族,青曼也是小姐出身,自當有些傲氣在的。後來柳家落魄,才賣了祖屋到了郊子住,兩家便是那時做了近鄰。
她上一回來見青曼時便想開這個口,卻顧忌著青曼寧折不屈的性子,沒敢張嘴。
她隻想幫幫青曼,可有的時候,出手相助也是一件令人難堪的事。
就像那日她目睹了青曼受辱,於青曼而言,最叫她無地自容的並不是受辱,而是被人瞧見了受辱。
陵陵於心底輕歎一聲,握著青曼的手道:“青曼,對不住,我不會再提了。”
青曼並未怪她,隻拍了拍她的手,輕輕一笑:“放心,我很好。”
陵陵掐著時辰要離開雅樓,臨行之際鄭重道:“青曼,老天爺不會不長眼的,它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吃苦的,你將來必定會苦盡甘來的,一定要好好的。”
青曼愣了一愣,眼眶泛起了猩紅:“我會的。”
陵陵出了雅樓,往回走去。
偌大的高遠王府,上上下下百來號人,她原以為自己偷偷溜出去是神不知鬼不覺,並不會被人發現,卻萬萬沒想到竟被世子抓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