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當今聖上於宮中設宴,隻是這場宴席僅限皇親國戚參加,俗稱,家宴。
高遠王府世子趙晟鈺,竟也在受邀之列。
皇宮的馬車停至高遠王府正門前接世子時,趙王妃的笑臉險些沒繃住。
陵陵也在旁送行,世子披著玄青鶴氅站在馬車前,依舊是那張漠然嚴肅的麵龐,如同一麵未經雕琢的白璧,隻用那雙濃烏的鳳眸看著她,目光沉鬱頓挫,似有話說。
陵陵不明所以,見來接他的人已頻頻投來目光,頓感不耐,高呼一聲:“恭送殿下。”
盛彧才回神般,冷覷了她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待馬車走遠,陵陵偷偷瞧了趙王妃一眼,後者的笑容已經僵了,隻怕撐不了多久便會支離破碎。
得虧她送走了世子,否則場麵還不知會有多難看。
陵陵暗暗得意一番,又趕在趙王妃開口之前告了退,一溜煙兒回了積蓬院。
夜裏的上元節過得十分簡單。
趙王妃似乎也看出陵陵並不受世子喜歡,隻要世子不在府中,她也懶得裝出婆媳和睦的樣子來,晚飯連叫都沒叫陵陵。
陵陵樂得自在。
她叫著石榴點了兩盞燈,主仆二人就在院子裏打燈謎,猜不出的人要給猜對的人銅板,錯一次給一個。
石榴打得太差,幾乎將過年領的賞錢輸了個盡。她最後死死捂著荷包,哭著說再不打了。
陵陵覺得如此欺負一個小姑娘也不大地道,便拿著贏來的錢去買糖吃。
小丫鬟含著飴糖也不哭了,高高興興隨著陵陵回了積蓬院。
二人迎麵就見到了從宮裏回來的世子爺,不謀而合將手中的飴糖藏到了身後。
盛彧正在褪風氅,一時沒有顧得上她們。陵陵便偷偷將飴糖全塞進了石榴手中,小聲道:“你先下去,別吃光了。”
石榴捧著飴糖忙不迭跑了。
盛彧聽到動靜隻回頭睨了她一眼,轉身坐到了羅漢榻上。
他似乎不大高興,比平日裏還要冷漠,周遭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陵陵不太懂,他不是受邀參加了皇室宮宴麼,這天大的榮幸砸到他頭上,他這還不高興?他還想上天不成?
她仔細想了想,的確從未見過他高興的樣子,便是同世族子弟周旋時的笑臉也虛情假意得很。
“去哪兒了?”
陵陵回了神,就見他正盯著自己,幾上的那盞燈將他的臉照得一半明一半暗,明的那半有些溫度,看著不那麼嚇人。
她嬉笑著上前,將手中挑著的燈也放在了幾上,還是討好的做派:“晚飯吃多了,就隨處逛了逛。”
又怕他深究,連忙轉移了話題,“倒是殿下,受了聖上賞識,竟入了皇宮家宴,可見殿下在聖上心中地位不俗。”
盛彧依舊冷淡,無甚情緒。
陵陵感覺自己拍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又趕緊找補:“殿下可見到了聖上?聖上是怎樣的人呀,九五至尊,勤政愛民?家宴上是不是平易近人?”
她的話仿佛落入井中的石頭,噗通一聲後就再也沒有了回響。
堂屋內落針可聞,陵陵如坐針氈般難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正當她想尋個借口離開時,盛彧倏爾冷嗤一聲,那雙濃烏的鳳眸中映著恍惚的燭光,添了一點溫度,而他的聲音卻冷得掉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