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由黑夜的紗帳所孕育出的夜風在莎夏頭頂上方急速蔓延開來。
剛才還毫無人氣的這條小路上,太陽才一落下,就充斥著粗暴下流的笑聲、以及搶地盤導致的喧鬧打鬥聲。
莎夏在沒有鋪裝的道路上一路小跑,趕往路途盡頭的那家當鋪。
這家當鋪與開設在大道邊的意義有所不同。很多贓物都會被賣來這裏,甚至據傳罪犯們都是以這裏為據點來行動的。
莎夏走入了昏暗的店內,一如既往地將自己的幾件服飾當了出去。雖然得到的金額連大道旁店家給出的一半都不到,但現在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了。
就在她為了取錢,向那位習慣由下往上怒目瞪人的禿頭店主伸出手的時候,突然手被猛地一拽。
“你想幹什麼!”
在叫喊的莎夏耳邊,一個充滿酒臭的氣息靠了上去。
“你也是有自己的隱情吧。畢竟來這裏的大多人都是罪犯和逃跑的奴隸呢。”
“請放——啊啊,放手!”
店主的力氣相當大,照此下去會被他順勢拉倒在地上的。就在莎夏的內心即將被與夜晚一樣漆黑的絕望所侵蝕的這時,店外的幾個黑影靠了過來。
窗外傳來了聲響,阿莉西亞慌忙站起身,將窗戶打開。
悄悄潛入室內的正是歐魯巴,戴著麵具。
“發生什麼事了?”
見到阿莉西亞坐立不安的樣子,他詢問道,
“媽媽還沒回來。”少女的視線比平時更加漂移不定。“平常這時候應該早就回來了才對……呐,你在外麵有看到嗎?”
“沒有。”
室內還不見奈爾溫的身影。
現在這個時段,比此前歐魯巴追趕著它闖入房間的時間雖說要早了約一小時,但夜早已深。不用仔細觀察阿莉西亞那顫抖的目光,都能感受到少女心中強烈的不安。
“你母親平時都會去哪裏?如果知道她工作的地方,我可以幫你跑一趟看看。”
“媽媽她……”
剛開口,少女就語塞了。歐魯巴並沒有用“怎麼了?”去催促她。而是透過麵具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少女蒼白的臉孔。
過了一會兒,
“你不知道嗎?”
“媽媽……平時會一直留在家裏的。但最近這段時間,她離家外出的次數相當多……”
不僅因母親尚未回家所引發的不安與焦急,阿莉西亞似乎還被某種看不見的痛苦所折磨地皺起了臉,坐在了床上。
父親的那件事也是這樣,似乎隻要一提到特定的事,阿莉西亞的意識就會出現混亂。那都是因為,
(『以前』阿莉西亞的生活,與『現在』的差異所造成的。)
歐魯巴這麼判斷。
不知為何,阿莉西亞似乎堅信,亦或是想去堅信父親與母親依然維持著『以前』的狀態。但她也並非沒有認識到『現在』。所以當這種差異被外部指出後,她的意識會被糾葛與矛盾撕裂。
“媽媽他……”
“等一下。”
這時,歐魯巴製止了嚇了一跳的阿莉西亞,身體緊靠到牆邊,透過窗簾的縫隙窺伺窗外。
“怎……怎麼了?”
“噓。”
被瞬時緊張起來的歐魯巴的氛圍所影響,阿莉西亞也麵色發青。
歐魯巴看到下方湧出了幾個黑色的影子。
仿佛沉積於夜晚道路上的汙垢在獲得了人類四肢後行動起來的存在。歐魯巴的眼睛捕捉到了他們拔出的長劍所反射出的閃光。
“這是——”
是一身黑色裝束的劍士隊,數量大概有七、八人。
歐魯巴將手擺到腰間,阿莉西亞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清晰可聞。因為她聽見了劍拔出鞘的聲音。
“歐魯巴,怎麼了?外麵發生了什麼?”
“誰知道呢。”歐魯巴慎重地繼續凝視著窗外,回答道。“同伴的可能性相當低。打個比方的話,可以說是邪惡魔法使向卡秋婭的公主派來的爪牙吧。”
經曆了多個修羅地獄的劍鬥士歐魯巴的聲音中,參雜著難以隱藏的緊張感。
敏銳地感知到了這點,阿莉西亞的呼吸聲也急促了起來。
達哈身處石造的建築物前。索隆的這塊區域,是以前切割岩山而成的。原本就是為了讓勞動者們能幾人一間睡覺起居的設施。
隨同而來的部下有七名。從獵物來考慮,這點人數未免過多。達哈原本就是行事慎重的男人,一定會在勘察了周圍地形、仔細調查了周圍居民的狀況後才會開始行動。可尤爾根命令要在今夜行動,所以逼於無奈他才召集了人手。
直到現在,他還在教訓著因目標是兩個女人而開著猥褻玩笑的部下們。
“萬一出現目標逃跑的狀況,我的劍會要求用你們的血作為替代品。”
陰沉地威脅他們的達哈的表情,就好像是東方世界宣告死亡的神官似的。雖說在場的都是有著不可告人過去的粗人,可達哈的部下們頓時全都陷入了沉默。
門鎖沒一會兒工夫就被打開了,眾人悄無聲息地潛了進去。
達哈是第二個走進去的。
周圍居住的大多是身無分文的罪犯或落魄者,密告的可能性相當低。但能留給第三者的情報越少越好,若能讓人看上去是強盜入室搶劫,那是最好不過了。
所以,先要殺了兩人,要像一陣風一樣迅速。然後弄亂房間,為了讓人覺得是以惡事為目的,要將死者的衣服扒光,留下暴力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