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東輝的這席話,讓她淚流滿麵。
她看著他隻想哭。
哽咽之間,她難以馬上做出回答。
左東輝當時的樣子,也讓她心痛如錐。
他的頭發全都被人剃去,那種光禿,使她立刻聯想到強製這兩個字的含義。
他是一個很注意形象的人。他以往的頭發都是長度適中,光亮、平整,向後背著,並打著發蠟。那讓他文人的氣質一直凸現得莊重又灑脫。
但現在,他這個樣子,隻能與粗俗醜陋相聯係了。
他真的從外觀上變得很俗很醜了。
沒有了黑發的襯托,他的兩隻眼睛顯得暴突出來,像魚的眼睛那樣圓睜著而難以閉合,且毫無神韻。
他的眉毛,讓她看上去也顯得怪怪的,像兩束幹草橫在那裏,沒有一點可愛之處。
他的臉上也沒有了一點往日的光澤,那顏色是青黃青黃的,像蒙上了一層灰土。
他一身掉了色的囚衣更襯出他精神上的頹唐,更使他與那些街頭攤販、市井混混、山野流浪者,從視覺上沒有了區別。
可他曾是一個著名的雜誌社的大編輯啊!
可他曾是她心目中相當富有學識又有恩於她的老師啊!
可他曾是她一直像對待父親那樣敬重,又為之獻過身的好男人啊!
他成了這種樣子,這種落差,讓她真的是難以接受。
她不接受又能怎樣呢?她隻能以淚水相對。
她從他的額頭上隱隱顯露的一塊青紫中,更能想象出他在那裏麵的情況。
她在那裏麵待過。她因那個姓趙的死,在那裏麵待了有近一年的時間。
她深知那裏麵的情況。
她知道那裏麵的獄警,是不會動手毆打犯人的。
打人的大都是那些同囚室的同類。
尤其是那些到哪兒都想稱王稱霸的人,他們出事後被關押起來,精神上抑壓,使他們的性情變得愈發的暴烈。
他們總是會有事沒事地要找一些宣泄口。
而新人進來,則成了他們逞威顯狂的機會。
他們總會背著獄警對這種新人大打出手。
這些新人跟他們根本就無冤無仇,但是他們打起來,卻狂暴至極。
她在那裏麵就曾被一幫女犯人打倒在地。那些人用腳踏她的頭,用手薅她的發。
她能想象出左東輝在那裏已經受到了怎樣的攻擊。
她真的為他而難過。
左東輝在這個時候,停頓了一下,接著對她說:
你回北京後,可以去找找我在的那個雜誌社的主編。
你的那部作品,現在就在他的手裏。你可以直接問他,你的作品什麼時候能發出來。
我們倆的關係一直是很不錯的。他會給你以關照的。
你的這部作品一旦發出來,你也可以再找些人,幫你評論一下。這樣,對擴大你的影響是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