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那裏安然而睡。
布有雲霞的天空,像一個巨大的屋頂籠罩在他的上方。
那給他提供了一種鬧市中根本就感受不到的寧靜。
這裏真是太寧靜了,隻有微微的風拂動草葉的聲音不時飄起,隻有綠綠的樹林中的鳥叫不時悅耳地傳來。那像有一位隱形的琴師在輕輕彈撥著琴弦,一聲聲,在助他安眠。
他的身下,那些平鋪著的蒲葉,組合成的,則是一張寬大的軟床。
在這張寬大的軟床之上,她曾與他一起躺臥於其上。
但這會兒,隻有他自己在那上邊享受著那種舒適了。
他也許還真的是在做著一個美夢。
他也許在夢中還在與她繼續那樣。
那樣,對於他這個流落在這個荒島之上的孤獨的男人,應當說是一種最大的幸福和享受。
也確實有多少年了,他沒有沾過女人的身體。
現在老天爺把這個女人送到他的跟前,那對於他,也真是一種難得的機會。他也真是愛不釋手了。
而且,他在享用她的過程中,還十分的心安理得,還十分的理直氣壯。
因為是他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由此,在那種過程中,他也不可能意識到,他從死亡線上救過來的這個女人,在這個時候在心態上,已經完全出現了變化。
他即使現在就是沒有醉酒,就是處於清醒的狀態,他恐怕也不會意識到他正麵臨的危險來自這個女人。
幾十分鍾之前,她還讓他與她盡享那種男女之歡呢。
幾十分鍾之前,她還以那方麵的主動那方麵到位的迎合,讓他感受到她對他還心懷感激呢。
幾十分鍾之前,在他完事了,她還緊緊地抱著他,讓他感到她比他更需要對方,她還意猶未盡,她還想要他再次地帶她重登那種快樂的極致呢。
他怎麼會想到她要殺他呢?
沒有他的存在,她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沒有他在那天夜裏在那水中把她撈救上來,她早就被那些海裏的魚當成食物,吃得隻剩一副骨架了,甚至骨架都沒處去尋了,甚至骨架都被鯊魚用利齒嚼成粉末吞到肚子裏了。
那天,她在乍一落水時,倒是還知道兩條胳膊亂舞,兩條腿亂蹬,但隨著海水連著往她的嘴裏灌了幾口,她自己都絕望了,她自己都覺得沒有了生還的可能。
那個時候,她是自己都放棄了自己,她不再呼救,她閉上了眼睛,她開始任從自己在那海水中下沉。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出現了。
他是沒做任何遲疑地從他乘坐的船上一躍而起,頭朝下地紮入水中,在水平麵的下邊,向她伸出了施救的雙手。
他是先抓住了她的頭發,後又抓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拖出了水麵。
當他把她托上他的那隻船時,她已經是不省人事。
是他口對口地往她嘴裏吹氣送氧,並用力按壓她的胸部激活她的心跳,她才從死亡線上又緩了過來。
但是她在這個時候,對這一切早已忘記。
不,不!她不應當忘記。
她最起碼應當記得,她在喪失意識前,自己已經沉入了水中;她恢複意識後,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在那茅草屋裏正守候著她。
這兩點她是不能否認的。
這兩點的存在,就足以說明。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對於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從沒有表示過異議。
她在這個時候之所以準備要向他那樣下手,不是因為她忘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因為她想到了,她如果不忘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就難以逃離他,逃離這個荒島。
她想到了,如果她成天隻想著她得感激他,她得回報他,那麼,她就隻能繼續任從他的占有,任從他把她當成那方麵的工具,任從他把她當做囚徒般地繼續看守在這個荒島上,而永遠也難以得到原有的自由。
她是熱愛自由的人。她這麼多年之所以不肯輕易嫁給某一個男人,就是因為她對自由有著比一般女人更執著的追求。
她這會兒是,在強迫自己忘掉他對她的恩情。
而且,她也是在強迫自己必須果斷,必須清除自己走向自由的道路上的任何障礙。
她必須得清除他。
(待續)